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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金忠老臣的彻夜难眠
酒宴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
林远安排金忠和朱高燧住进了“侯爷府”里最好的两处院落，并派了重兵“保护”。
夜深人静，镇虏城外，草原的寒风如同鬼哭狼嚎。
金忠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这位年过花甲的兵部尚书毫无睡意。他披着一件厚厚的裘皮大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毁天|灭地的开花炮弹，那连绵不绝的火铳排射，那如同虎狼般凶悍的蒙古骑兵，还有林远那张年轻却又深不可测的脸。
所有的一切都汇成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完了。
这是金忠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皇上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养虎为患，引火烧身了。
他走到书案前，看着桌上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笔，开始给远在京城的朱棣写一封十万火急的密信。
他必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他必须让皇上明白，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敌人。
“臣金忠，叩请圣安……”
他写下开头，却久久无法落笔。该怎么说？该从何说起？
说林远拥兵自重，意图不轨？这是废话，皇上早就猜到了，否则也不会派他们来。
说林远抗旨不尊？也不对，人家表面上恭恭敬敬地接了旨，还口口声声说要“交接”，态度好得很。
可是，那场所谓的“军事演习”，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分明就是最直接、最狂妄的示威！
他是在用最血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这片草原，我说了算！我的军队，我做主！你们想来摘桃子？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和炮答不答应！
金忠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寻常的奏折写法已经不行了。他必须用最直白、最能震撼人心的方式，让皇上感受到他此刻所感受到的恐惧和无力。
他蘸饱了墨，不再犹豫，笔走龙蛇，在纸上飞快地写了起来。
“……臣抵镇虏城，见威远侯林远。侯以‘军事演习’为名，邀臣与赵王登城观之。其军之精，其械之利，臣生平未见，闻所未闻！”
“其城墙高三丈，厚两丈，非土木之功，乃以秘法烧石为料，坚逾钢铁。城头列巨炮三十余门，名曰‘红夷’。炮发，声如奔雷，地动山摇。其弹非铁丸，落地则炸裂，火光冲天，十里之内，人畜皆为齑粉！臣观其一轮炮击，灭一瓦剌部落，不过转瞬之间。此等神威，非人力所能抗衡！”
写到这里，金忠的手都有些发抖。他仿佛又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又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其军有二。一为神机营旧部，约三千人，火铳犀利，三段轮射，如织雨成墙，百步之内，无可当者。其军纪之严，士卒之冷静，远胜京营。二为‘草原万户’，乃收降之蒙古亡命徒，计万余人。此辈受侯爷金钱、官位之恩，视侯爷为再生父母，只知有侯，不知有朝廷。其性凶悍，其行残忍，以屠戮同胞为乐，实乃虎狼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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