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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上新区的雨已经下了七天。
豆大的雨点砸在券商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汇成蜿蜒的水痕,像无数条流血的伤口。顶楼天台上,穿蓝色保安服的老刘正用对讲机嘶吼,声音被风声撕得粉碎:"快来人!又一个......在东南角!"
东南角的水泥地上,老张趴在积水里,后脑勺磕出的血泡在水面上散成淡红的云。他的右手还攥着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一根黑色K线从屏幕里凸出来,像根生锈的铁针,末端缠着半透明的上吊绳,绳结处渗着暗红的黏液。更诡异的是,K线的开盘价数字"16.44",正好是老张的生辰八字:民国十六年四月初四。
"让开。"
一个沙哑的声音拨开围观的人群。李承道披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下摆沾着泥点,左眼罩着块黑布,布边绣着半朵褪色的八卦。他没看尸体,径直蹲在手机前,枯瘦的手指在屏幕上方三厘米处悬空划过,指尖带起的气流让K线图微微扭曲。
"师父。"林婉儿跟在后面,她穿件灰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攥着三枚铜钱。这姑娘脸色白得像宣纸,却异常镇定,目光扫过尸体时,视线在老张湿透的皮鞋上停了停——鞋跟卡着片撕碎的民国股票,上面印着模糊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字样。
"阴气成线,缠骨噬魂。"李承道的黑布眼罩突然动了动,像是下面有东西在眨眼,"婉儿,看他影子。"
林婉儿低头看向积水里的倒影。老张的影子在水波里晃得厉害,脖颈处却有一道清晰的折线,像被人硬生生拧断。更恐怖的是,影子的右手边,多出一截藕白色的手臂,袖口绣着暗绿色的缠枝莲——那是件旗袍的袖子。
"是她。"林婉儿指尖的三枚铜钱突然发烫,"青萍。"
这时,角落里传来塑料瓶滚动的声响。一个流浪汉抱着纸壳箱缩在消防栓后面,乱蓬蓬的头发上还滴着水。他叫赵阳,曾经的私募操盘手,现在靠捡瓶子过活。此刻他正死死盯着老张的手机屏幕,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是'鬼影波形'......"赵阳突然喃喃自语,声音又尖又细,"和三年前那笔单子一模一样......"
三年前,赵阳管理的"聚财一号"基金在一个小时内暴跌70%,客户的三亿资金蒸发得无影无踪。爆仓的最后一秒,他的电脑屏幕上也曾出现过这样的K线,只是当时他以为是系统故障。
"什么波形?"林婉儿走过去,铜钱在她掌心转得飞快。这姑娘有个怪癖,从不碰钱,哪怕是硬币——据说她八岁时摸过父亲的工资袋,当天父亲就被车撞断了腿;十五岁帮邻居数钱,邻居家当晚就遭了贼。但此刻,她的指尖离赵阳沾满污泥的手只有几厘米,铜钱却异常安静。
赵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黑泥:"看K线的上下影线......是不是像张人脸?"
林婉儿低头看向手机。果然,黑色K线的上影线弯成了挑眉的弧度,下影线则像撇着的嘴角,配合中间的实体部分,活脱脱一张冷笑的脸。而在"人脸"的眼睛位置,正好是两个跳空缺口,缺口里隐约能看到细密的纹路,像某种昆虫的复眼。
"七点四十分。"李承道突然开口,他已经站起身,黑布眼罩对着金融街的方向,"子时三刻跌的盘,寅时四刻跳的楼,卡得真准。"
林婉儿立刻反应过来:"子时三刻是阴气最重的时刻,寅时四刻......是青萍跳楼的时辰。"1948年的档案里写着,那个穿旗袍的女股民,就是在雨后的寅时四刻,从老上海证券大楼的楼顶掉下来的。
突然,老张的手机屏幕闪了闪,K线图开始自动翻页。上证指数、深证成指、创业板指......所有指数的走势图都在变形,黑色的线条扭曲、缠绕,最终拧成一根巨粗的绳索,绳索尽头,浮现出一行血字:
"下一个,民国概念股。"
"不好!"林婉儿的铜钱"当啷"落地,在积水里滚出个诡异的卦象,"是王婆说的那个'民国资产包'!买的人至少有两百个!"
赵阳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纸壳箱里的空瓶撒了一地。其中一个康师傅瓶子滚到李承道脚边,瓶身上的标签被雨水泡得模糊,"康"字只剩下上面的"广","师"字缺了中间一竖,组合起来像个"尸"字。
"我知道是谁干的。"赵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陈老板......他办公室里有个青铜羊尊,眼睛是红的......"
话音未落,券商大楼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惨白的光线照在每个人脸上。李承道的黑布眼罩被风吹得掀起一角,林婉儿瞥见那下面根本不是眼睛——而是个黑洞洞的窟窿,窟窿深处,似乎有无数根黑色的线在蠕动,像极了手机屏幕上的阴K线。
"走。"李承道拽起林婉儿的胳膊,道袍的袖子扫过老张的尸体,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嘴里吐出个气泡,气泡破时,传出一声女人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