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荜茇暖寒心
深秋的百草镇裹着层灰雾,青石板路上落满霜打的梧桐叶。王宁立在百草堂雕花门前,望着斜对面孙记药铺檐下晃动的金字招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本草汇言》泛黄的封皮。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本该是令人安心的气息,此刻却混着街角传来的干呕声,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王大夫!救命啊!"
喊声撕破薄雾,王宁转身时,看见街角跌跌撞撞跑来个妇人。她鬓发散乱,怀里抱着个面色青紫的孩童,衣襟上还沾着呕吐物。王宁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触到孩子滚烫的额头时,瞳孔猛地收缩——孩子腕间浮着层诡异的青黑,正是寒邪入体的征兆。
"从昨夜开始的,先是吐,后来发起高烧......"妇人话未说完,又有几个村民扶着腰踉跄跑来。他们个个捂着肚子,冷汗浸透粗布衣裳,呕吐物在石板路上结成霜花。王宁蹲下身,指尖按在其中一位老者的寸关尺上,脉象沉迟如坠寒潭,舌苔白腻得像覆了层霜。
药铺里顿时乱作一团。学徒们抱着陶罐来回奔忙,铜药碾子碾动药材的声响此起彼伏。王宁抓着药方的手微微发颤,方子里干姜、附子的用量已经加到极致,可病人服下汤药后,症状却丝毫不见缓解。他猛地掀开布帘冲进后堂,檀木书架上摆满的医典在烛火下泛着微光,目光扫过《雷公炮炙论》时,突然停住了。
"荜茇,味辛,性热,主温中下气,破痰积,除脏腑中冷气......"王宁喃喃念出声,泛黄纸页上的字迹突然鲜活起来。他记得钱多多上个月曾说,从岭南运来的荜茇都存放在孙记药铺的地窖里。
暮色四合时,王宁站在孙记药铺鎏金匾额下。孙玉国正斜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把玩着翡翠扳指,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王大夫这是?"他拖长语调,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巧得很,这批荜茇刚被人包圆了。"
"孙老板开个价。"王宁攥紧腰间的药囊,指节泛白。
"不是钱的事。"孙玉国慢条斯理地起身,玄色长衫下摆扫过堆成小山的钱箱,"实不相瞒,这批荜茇要送去省城济世堂。王大夫若是缺药材......"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不如把百草堂的地契转给我?"
夜风卷着枯叶扑进药铺,王宁盯着孙玉国胸前晃动的和田玉貔貅,突然想起三年前父亲临终前的话。那时父亲咳着血,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药铺钥匙:"医者仁心,莫让铜臭污了药香。"此刻,孙玉国身后的账本上,荜茇的价格比往日翻了十倍。
回到百草堂时,王雪正在药灶前守着药罐。她扎着两条乌木般的长辫,月白襦裙下摆沾着药渍,见兄长进来,立刻跳起来:"哥,我打听到镇外鹰嘴崖有野生荜茇!张药师说他年轻时见过!"
王宁望着药堂里蜷在草席上呻吟的病人,目光渐渐坚定。鹰嘴崖终年云雾缭绕,崖壁生满青苔,是出了名的险地。但此刻,药香混着血腥味在鼻腔里翻涌,他听见自己说:"明日寅时,备齐绳索药篓。"
寅时三刻,启明星还挂在天际。王宁背着装满雄黄的皮囊,腰间别着精巧的采药刀;王雪扎紧裤脚,将药锄牢牢绑在背上;林婉儿一袭素白衣裙,却在腰间缠着三丈长的软鞭;张阳药师拄着枣木拐杖,拐杖顶端镶着的铜药铃叮当作响。四人在镇口老槐树下会合,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四柄出鞘的剑。
山路越走越陡,露水打湿的茅草在脚下打滑。林婉儿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软鞭如灵蛇般卷住块松动的山石。"小心落石。"她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王宁本能地将王雪拽到身后,采药刀寒光一闪,劈断了斜刺里飞来的枯木。
"这山势不对。"张阳药师摩挲着拐杖上的刻痕,"往日采药都走西侧缓坡,今日这路......"话没说完,王雪突然指着前方惊呼:"看!藤蔓!"
崖壁凹陷处,几簇深褐色的藤蔓蜿蜒攀附在古柏上,椭圆形的叶片在晨雾中泛着油光,顶端垂落的穗状花序结满墨玉般的果实——正是荜茇。王宁的呼吸陡然急促,正要上前,林婉儿突然拦住他:"等等!藤蔓周围的泥土有翻动痕迹。"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王宁只觉脚踝一紧,整个人坠入深坑。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突然传来拉力——是王雪甩出的药锄勾住了他的腰带。林婉儿的软鞭如闪电般缠住旁边的古树,三人合力将王宁拽出陷阱。坑底插满削尖的竹刺,在晨光中泛着森冷的光。
"是刘二狗的手段。"王宁抹去额头的血痕,目光如炬,"孙玉国果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弯腰捡起半截麻绳,绳结处还沾着新鲜的草屑。张阳药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方才坠落时,他为护着王宁,腿部重重撞在石块上。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王雪望着崖壁上的荜茇,咬着嘴唇说:"哥,我爬上去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