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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尖刺入心口的刹那，檐角铜铃齐声碎裂。林清雪望着纷扬的桃瓣突然凝滞在半空，每片花瓣背面都映着慕非寒支离破碎的面容。血珠顺着银簪纹路爬上蝶翼，那只冰凉的蝴蝶竟在她掌心颤动起来。
"值得么？"
王素衣的声音混着沉香屑飘来。林清雪转头望去，老槐树下不知何时摆了张榉木棋枰，残局间落着三色棋子——白玉雕着慕家云纹，墨玉刻着星蚀罗盘，最特别的几枚血玉棋子，分明是王素衣冰封时溅落的泪。
冰棺女子执黑子轻叩棋盘，青石板应声泛起涟漪。林清雪看见十八岁的慕非寒跪在祠堂，面前摊着撕碎的婚书，而躲在屏风后的自己攥着半块染血的玉珏。原来那日他求娶的根本不是世族千金，是星轨图上她随手点的命宫。
"当年这局棋，你们谁都不肯下最后一手。"女子拾起白玉子按在星位，整张棋枰突然渗出冰蓝色血渍，"他怕伤你道心，你怕乱他命数，倒叫阿素用魂火温着这残局三百年。"
槐花簌簌落在棋篓里，转眼凝成王素衣常佩的银流苏。林清雪喉头哽咽，终于看清棋枰边缘刻着的小字——"宁负苍生"四字被剑痕反复划去，最后那个"卿"字却藏在梅花断纹里。
深渊下传来锁链拖曳声。冰棺女子忽然掀翻棋枰，棋子滚落处绽开朵朵红莲。林清雪弯腰去拾，却发现每朵莲心都裹着段往事：慕非寒在青铜门后刻字时折断的指甲，王素衣剜出冰髓火种时咬碎的后槽牙，还有自己当年摔玉珏时，藏在袖中发抖的左手。
"你总说看不透命盘。"女子足尖点过莲池，涟漪中浮出翡翠母树最初的形态——竟是株系满红绸的合欢树，"却不知这三世棋局，早被你们走成了死循环。"
林清雪忽然嗅到慕非寒惯用的沉水香。转头见棋枰残骸上立着盏走马灯，灯影里映出她从未见过的画面：白发覆额的慕非寒跪在母树前，正将染血的铜铃系上枝头。每系一枚铃铛，合欢花便谢去一朵，直到满树枯枝挂满她生辰八字。
铜铃声由远及近。林清雪腕间红线突然绷直，拽着她跌进莲池深处。血水灌入鼻腔时，她看见十五岁的王素衣抱着星盘蹲在井边，而井底沉着慕非寒送她的及笄礼——那支本该躺在妆奁里的银蝶簪。
"阿雪，你闻到梅香了吗？"
王素衣的幻影突然开口，指尖星辉照亮井壁刻痕。林清雪凑近细看，那些歪扭的划痕竟是慕非寒的字迹："四月初七，阿雪偷喝梅子酒，醉卧花荫三日。罚我代抄星经百卷，甘之如饴。"
井水突然沸腾。林清雪被推出水面时，满池红莲已化作青铜锁链。冰棺女子站在合欢树下，掌心托着枚冰裂瓷瓶——正是王素衣生前最爱的插梅瓶，瓶身裂痕里渗出星髓凝成的暗香。
"该落子了。"女子将染血的白玉子递来。林清雪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按在慕非寒心口，指尖离他破碎的命宫仅有半寸。三百年前那场未下的杀招，此刻正在她颤抖的指间发烫。
槐花突然逆着重力飘向夜空。林清雪望着花瓣汇聚成的星图，终于认出这是慕非寒常披的那件旧氅衣上的纹样。冰棺女子轻笑，合欢树瞬间凋零成青铜门扉，而门缝里渗出的不是星辉，是慕非寒当年为她挡天劫时流的血。
棋子落枰声惊起寒鸦。林清雪看着白玉子陷入血色星位，整株翡翠母树突然开出红白双色花。王素衣的虚影在花雨中凝实，手中冰髓剑正指向她眉心："现在你知道了，还要继续这局死棋吗？"
铜铃声刺破幻境。林清雪惊觉自己仍攥着断簪，而心口插着的竟是慕非寒的冰髓剑柄。剑穗上褪色的流苏扫过手背，三百年前雨夜的温度忽然复苏——原来这剑柄里藏着他未送出的婚书，墨迹被血浸透后显出"不悔"二字。
（合欢树底埋旧誓 冰髓剑柄隐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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