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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辰跪在三一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指腹摩挲着碑文中“守心”二字的刻痕。雨丝斜斜地打在碑上,把石缝里的青苔泡得发胀,像无数双潮湿的眼睛在看他——三天前,他刚从后山禁地出来,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守心石还揣在怀里,温热的触感透过粗布衣衫传来,像块不肯熄灭的余烬。
“李师兄,该练早课了。”师弟的声音从雨幕里钻出来,带着怯生生的试探。李维辰抬头时,正看见十几个师弟师妹站在廊下,青灰色的道袍下摆都沾着泥点,显然是刚在后山寻了他半夜。最年幼的阿芷手里还攥着半块冷掉的芝麻糕,那是他昨天落在演武场的,糕上的红丝絮纹路被雨水泡得发胀,像条在泥里挣扎的红虫。
他缓缓站起身,怀里的守心石突然发烫,烫得他指尖发颤。三日前禁地那幕又撞进脑海:师父躺在寒玉床上,胸口的守环纹正在褪色,指缝间漏出的炁带着铁锈味。“守心术不是憋着,是像这雨,该下就下,该停就停。”师父的声音气若游丝,枯瘦的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个残缺的守环,“后山的阳藿草田……藏着三一门的根,别让它烂在泥里。”
廊下的铜钟突然无风自鸣,钟摆的影子在雨地里晃成个歪斜的守环。李维辰摸出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红丝絮是师父去年给他缠的,说是能安神。刀身出鞘时带起的劲风,把雨珠劈成了两半,倒映出的演武场竟有些陌生——东边的碑林缺了三块,西边的兵器架少了七把剑,连最粗壮的那棵梅树,都被人锯掉了半根枝桠,露出的断口像只在淌血的眼睛。
“是玄天门的人干的。”二师弟咬着牙,指节捏得发白,“前天夜里来的,说我们三一门的守心术是‘死炁’,不配和他们的镜界术共存。还说……还说师父的死,就是因为守心术练岔了,把自己憋死的!”
短刀的刀刃突然震颤,映出的梅树断口里,钻出些红色的丝絮,正顺着雨水往阳藿草田的方向爬。李维辰的守环在掌心忽明忽暗,光圈里的阳藿草影像开始扭曲,草叶上的露珠滚落后,竟在泥里砸出个小小的镜界纹——是玄天门的术法残留,像在挑衅。
他把短刀插回鞘里,转身往后山走。雨幕中的阳藿草田果然透着诡异,本该翠绿的草叶泛着青黑,根部缠绕着些黑色的根须,根须上的纹路一半是守环,一半是镜界纹,像两种术法在互相撕咬。田埂边的稻草人被劈成了两半,左边的草捆里塞着块守心石碎片,右边的草捆里嵌着片镜界玉,碎片与玉片正在雨中慢慢渗透,把周围的泥土染成了紫黑色。
“这是‘缠怨术’。”李维辰蹲下身,指尖避开黑根须,捏起片青黑的草叶,“是守心术和镜界术的邪门融合,用两种术法的相克之处制造怨炁,能让活物慢慢枯死。”他怀里的守心石烫得更厉害,石面上浮现出师父的字迹:“怨炁生于执念,解铃还须系铃人。”
草田深处突然传来窸窣声,惊起三只白鹭。李维辰的短刀瞬间出鞘,刀光劈开雨帘,照见个穿灰袍的身影正蹲在田埂上,手里拿着个琉璃瓶,正往瓶里收那些黑色根须。灰袍人的斗笠压得很低,露出的半张脸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个残缺的守环。
“三一门的小娃娃,倒是比你师父识货。”灰袍人轻笑一声,琉璃瓶里的黑根须突然暴涨,像条毒蛇扑过来。李维辰的守环在身前炸开,金色的光圈把黑根须弹了回去,却见那些根须落地后立刻钻进泥土,田里的阳藿草顿时又黑了一片。
“你是谁?为什么要毁我门中灵田?”李维辰的刀身斜指地面,雨水顺着刀刃往下淌,在泥里冲出细小的沟壑,沟壑的形状竟与守环纹隐隐相合。
灰袍人摘下斗笠,露出的胎记在雨里泛着微光:“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师父死前,是不是让你去找玄天门的沈落雁?”他晃了晃琉璃瓶,黑根须在瓶里撞出沉闷的响声,“告诉你个秘密,你师父年轻的时候,和玄天门的女弟子好过,这缠怨术,就是他们当年瞎练出来的后遗症。”
守心石突然在怀里炸开道金光,李维辰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些零碎的画面:年轻的师父站在梅树下,给个穿玄天门道袍的女子递芝麻糕;女子的指尖缠着红丝絮,正在师父的守环上画镜界纹;两人身后的阳藿草田里,红丝絮与黑根须缠成了个同心结……画面最后定格在块碎裂的玉佩上,一半刻着守环,一半刻着镜界纹。
“你胡说!”李维辰的守环光圈剧烈波动,差点被灰袍人趁机放出的黑根须缠住,“我师父一生清正,怎么可能和玄天门的人私通!”
灰袍人笑得更响了,笑声震得雨珠都在半空停了停:“清正?那你说说,三一门的禁地里,为什么会有玄天门的镜界台?为什么你师父每年三月初三,都要独自去禁地待上一天?”他突然把琉璃瓶往地上一摔,黑根须落地后立刻化作条巨蟒,张开的嘴里喷出股紫黑色的怨炁,“今天就让你看看,你师父藏了一辈子的肮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