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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暴雨夜的体温
梅雨季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凌晨一点，陈默被值班室的电话惊醒，听筒里混着雨声传来老张的声音：“展厅西侧漏雨了，我正用塑料布挡着，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他抓起雨衣冲进雨幕，古镇的石板路在脚下滑得像抹了油。触摸展厅的玻璃门被雨水冲刷得模糊，隐约能看见里面晃动的手电筒光。推开门时，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那是复制品上特殊“包浆”遇水后散发出的味道，像刚翻开的旧书。
“这边漏得厉害。”老张举着手电筒照向房梁，光柱里浮动着细密的雨丝。西周青铜鼎复制品的侧面洇湿了一块，原本模拟铜锈的颜料被冲成淡绿色的水痕。
陈默正弯腰查看受损情况，眼角的余光瞥见沙发旁站着个穿黑色雨衣的男人。对方背对着他，雨衣的下摆还在滴着水，在地面积出小小的水洼。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展柜前，额头几乎要贴到玻璃上，盯着里面的青铜鼎复制品。
“先生，我们这边有点漏水，您要不要先到值班室避避？”陈默走过去时，男人肩膀明显抖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深夜还有其他人。
男人转过身，露出张被雨水和疲惫揉皱的脸。他的眼睛通红，胡茬泛着青色，雨衣领口露出的衬衫皱巴巴的，像是穿了好几天。“我没事。”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就想再看看它。”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展柜。那尊青铜鼎复制品是按镇馆之宝仿制的，真品藏在库房的恒温柜里，距今已有三千二百年。复制品团队用了半年时间调试材料，让它的重量、纹路甚至温度都接近真品——在室温下比普通金属低两度，像揣着块千年的冰。
“我爸昨天走的。”男人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雨衣上的纽扣，“肺癌，走得挺突然。”
雨声在空旷的展厅里被放大，敲得玻璃噼啪作响。陈默想起自己父亲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他守在太平间外，听着雨打窗棂的声音，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往下沉。
“他以前总说，老物件能安神。”男人的声音里混进了哽咽，“退休前是中学历史老师，家里摆着个从旧货市场淘的铜烟袋，说那上面的包浆是‘时光的体温’。”
陈默的心猛地一颤。他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串，解开其中一把黄铜钥匙：“我父亲也有个铜烟袋，走之前总摩挲它。”钥匙柄被他摸得发亮，上面刻着的“默”字已经模糊，“他说冷的时候攥着，比暖水袋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