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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将军什么时候到杀虎口?"
"初七午时。"周砚从破洞望向天空,月亮正往云里钻,"谭宗浚的密信会在初六傍晚由驼队送出,你带着账册去黑风口等着就行。"他忽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放在账册旁边,"这是你爹当年送给我哥的,说是苏家的朋友,总得有件防身的东西。"
匕首的鞘是鲨鱼皮的,上面刻着个"苏"字,边角已经磨得发亮。苏承宗认得这把匕首,父亲去世前一直挂在书房的墙上,他以为早就随着书房的火一起烧没了。
"你......"
"我在火场里扒出来的。"周砚的声音软了些,"你爹出殡那天,我躲在树后看了,他坟头的草,今年该有半尺高了吧?"
苏承宗没说话,只把匕首别在腰间。鲨鱼皮的触感很糙,像父亲手掌的纹路。
"谭宗浚的师爷其实没死。"周砚忽然说,"他中箭后滚进了山洞,被我救了,现在藏在晋祠的厢房里。他手里有谭宗浚给常家画的盐引分布图,你明早去取。"
月光彻底被云遮住,土地庙里暗下来。苏承宗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远处传来的更鼓声混在一起。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去京城。"周砚往门口走,黑袍在黑暗里像片云,"我哥的案子得翻过来,不然他在地下都闭不上眼。"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巴图让我告诉你,常家的余党昨晚闯进隆昌号了,被赵掌柜用账本砸晕了三个。"
苏承宗忍不住笑了。玉贞平时连杀鸡都怕,居然能砸晕三个壮汉。
"替我谢她。"
"她让你别逞能。"周砚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点笑意,"说杀虎口的风沙大,让你多带件披风。"
木门再次"吱呀"作响,这次是真的关上了。苏承宗坐在供桌旁,翻开账册的最后一页。岳父画的盐场地图旁,不知何时被人用朱砂点了个红点——正是黑风口的位置。
他忽然明白,这本账册从一开始就不是给官府看的。岳父早就知道谭宗浚的勾当,那些模仿的笔迹、蒙古文的标注,都是故意留给后人的线索。就像父亲藏在玉佩裂纹里的数字,就像周砚在账册里留的破绽,每个人都在这盘棋里,埋下自己的那颗子。
月亮钻出云层时,苏承宗已经把账册重新包好。他走出土地庙,看见墙根的牵牛花沾着露水,在月光下蓝得透亮。远处的更鼓楼敲了三下,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往杀虎口的方向走去。
风从西边吹来,带着盐场的咸涩气。他知道,明天的黑风口,不止有岳将军的人马,谭宗浚的死士、常家的残部、蒙古王府的亲卫,都会在那里等着。但他必须去——就像父亲当年救那个小吏时,肯定没想过二十年后会有回响。
账册在布包里沉得很,像装着整个山西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