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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三年深秋,太原城的雾比往日更浓,像化不开的陈年墨迹,将钟楼的轮廓晕成一团模糊的灰。苏半城站在协同庆票号的密道尽头,指尖抚过石壁上父亲刻下的字迹——“贞者,真也”。这四个字被潮气浸得发黑,笔画里还嵌着细碎的盐粒,和二十年前那批失踪的官盐一个味道。
怀里的羊脂玉又在发烫,玉上的裂痕像条蜿蜒的蛇,从玉心爬到边缘。三天前在谭家祖坟挖出的那只锦盒里,垫着的红绸上也有这样的纹路,只是红绸早已发黑,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和账册里血指印的气息如出一辙。
一、地窖里的日记
“东家,常老三的账本拼齐了。”阿武举着火折子过来,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那本被撕得粉碎的账册,此刻用麻线重新装订,缺页处补上了父亲日记里的残句,墨迹重叠处泛出青黑色,像极了蒙古王府密信上的水印。
苏半城接过账本,指尖停在“光绪三年重阳”那页。父亲的字迹在这里突然变得潦草,“陈记盐铺”四个字被圈了又圈,旁边有个朱砂点,和赵玉贞嫁妆匣锁孔里卡着的指甲颜色一般。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自己趴在窗台上,看见父亲举着烛台在书房转圈,烛泪滴在账本上,晕开的痕迹正像这个朱砂点。
“聚源当铺的地窖里,找到这个。”阿武递过个油布包,解开时露出半块令牌,龙纹的缺口处还沾着泥土——苏半城猛地抬头,这缺口和杀虎口尸身怀里揣着的那半块,正好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令牌背面刻着个“谭”字。他想起谭宗浚书房里那幅《秋江独钓图》,画中渔夫的斗笠下露出半块令牌,当时只当是画师的闲笔,此刻才惊觉画里的江水波纹,竟和盐引上的水印纹路一模一样。
密道的风突然变急,火把“噼啪”响了两声。苏半城瞥见石壁角落有处新动过的土,挖开竟是个药箱,巴图的名字刻在箱底,里面的草药已经发霉,却还能认出是治箭伤的——黑风口的血迹、蒙面人的箭法、死囚牢里那具带箭的尸身……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突然连成一线。
“去晋祠。”他将药箱踹进怀里,羊脂玉的凉意透过衣襟渗进来,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放在他额头的手。那年他八岁,父亲在太原府大牢里托人带信,信纸上只有两个字:“钟鸣”。
二、圣母殿的壁画
圣母殿的香火比往日稀,晨雾从殿门的缝隙钻进来,在壁画前凝成细小的水珠。苏半城站在《朝元图》前,指尖点着壁画角落那个不起眼的侍女——她手里的玉瓶歪斜着,瓶身上的纹路和盐引水印完全重合,而她左眼下方,有块被颜料掩盖的凸起,像颗痣。
“二十年前,有人在这里用针管把密信注射进壁画底层。”周先生举着放大镜,镜片反射的光落在侍女的裙摆处,“您看这颜料的断层,和聚源当铺地窖里那幅假画的手法一样。”
苏半城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画中画,话中话,痣上痣,杀杀杀。”他用拐杖撬开壁画下的地砖,砖缝里露出半张纸,是父亲的笔迹,却写着蒙古文——和第218集里那封密语对照,译出来竟是“陈账房藏于隆昌号”。
“陈账房就是那个左眼有痣的人?”阿武的声音发颤,“常老三供词里说,当年父亲被诬陷,就是他带的官差。”
苏半城摸出羊脂玉,玉上的裂痕在晨光里仿佛流动起来。他想起三天前在土地庙石碑后找到的银锁,锁芯里刻着“半城”二字,正是他的乳名——而那锁的样式,和赵玉贞嫁妆匣里的长命锁一模一样。
殿外传来第十声钟鸣,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周先生突然指着壁画上侍女的腰带:“这打结的方式,和协同庆密道里那些铜铃的红布一样!”
铜铃、红布、血腥味……苏半城猛地转身,拐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想起父亲在地窖里刻的另一句话:“铃响则死,布红则亡”。
三、隆昌号的地窖
隆昌号的地窖比想象中深,石阶上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苏半城举着火把走在最前,墙壁上挂着的旧账本,每本都缺了最后一页——而那些缺页,正好能和常老三补全的账册拼上,页码处都盖着个朱砂印,是父亲的私章。
“东家您看!”阿武从墙角拖出个木箱,锁是蒙古王府的样式,钥匙孔里插着半片指甲,染着朱砂——和账本上的红点、赵玉贞的嫁妆匣锁孔里的痕迹,同出一辙。
苏半城用父亲的拐杖撬开锁,箱子里铺着黑布,掀开时露出件黑袍,左襟处有个箭洞,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和黑风口的血迹、杀虎口尸身的箭伤位置完全吻合。
“这黑袍的衬里有字!”周先生展开袍子,里面用盐粒拼着“父非父,子非子,盐非盐,死非死”。
第十二声钟鸣从地面传来,地窖顶上的土簌簌往下掉。苏半城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那样的愧疚与不舍,根本不像个贪赃枉法的人。他将羊脂玉往地上一磕,玉应声裂开,里面竟裹着半张盐引——真的盐引,水印在火光里泛出莲花纹,和圣母殿壁画上的玉瓶里的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