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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年,六月十五日,清晨。
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长安城,仿佛吸饱了水分的旧棉絮,沉沉地悬在檐角飞翘的屋宇之上。气温微凉,仅21℃,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的湿意,湿度约摸六成,使得青石板铺就的巷道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油亮水光,连带着呼吸都带着几分潮闷。这是一个适合隐匿行踪,却也让人心头蒙上阴翳的早晨。
在城东南角一处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院落厢房里,气氛却比这天气更加凝滞、焦灼。窗户紧闭,只留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用于观察外间动静。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将几个紧张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这里聚集着三公子运费业最后的希望。姐姐葡萄氏-寒春,一身素净的深蓝劲装勾勒出她干练的身形,腰间暗藏的软剑是她无声的倚仗。此刻,她紧抿着唇,眉头锁成一个川字,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袖口银线绣成的葡萄藤暗纹,目光透过窗缝死死盯着院外那条浑浊湍急的河道方向。她的焦虑几乎实质化,像冰冷的绳索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妹妹葡萄氏-林香,年纪稍幼,身着便于行动的浅绿襦裙,平日里灵动狡黠的眸子此刻盛满了不安。她紧紧依偎在姐姐身侧,双手绞着衣带,小巧的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时不时瞟向紧闭的房门,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厄运破门而入。葡萄氏姐妹,代表着她们身后那个庞大而低调的葡萄氏商行势力,此刻她们的身份是营救者,更是赌上了家族的命运。
赵柳,三公子最忠实的朋友之一,身量不高却结实如铁,。他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的佩刀没有出鞘,但那紧握刀柄、指节泛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狂暴的杀意和无处宣泄的愤怒。每一次踱步,目光都凶狠地扫过那扇通往内院、此刻却如同死亡之门紧闭的牢房入口方向。
而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吏部侍郎的掌上明珠耀华兴。她并未着繁复的贵女华服,而是一身简洁利落的墨色夜行衣,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与寒春的焦虑、林香的不安、赵柳的暴躁不同,耀华兴端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她的面前摊开着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正是这院落及周边河道、道路的布局。她的指尖在地图上快速而精准地移动着,一遍遍模拟着可能的撤退路线,眼神锐利如鹰隼,深沉似寒潭。她的静默,是一种风暴来临前的压迫感,是一种将所有纷乱思绪强行压制、专注于核心问题的可怕冷静。她在“等”——等田训的信号,等那个关乎成败的时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这狭小空间里紧绷的神经中枢,是所有人心中那根悬而未坠的主心梁柱。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忽然,厢房那道缝隙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鸟鸣——三短一长,正是约定的暗号!
耀华兴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低喝道:“田训的信号!演凌到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波澜。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聚焦到耀华兴身上。
几乎是同时,在那条浑浊湍急、穿城而过的河道旁的小径上,戏剧性的一幕正在上演。刺客首领演凌,一个身形瘦削、面容阴鸷、眼神如毒蛇般冰冷的男人,正带着两名同样气息阴沉的随从,步履匆匆地赶往关押三公子的院落。他奉了死命令,务必在今晨结果了运费业的性命,以绝后患。
就在河道拐弯处,一个穿着半旧绸衫、头戴瓜皮小帽、肩上搭着一个鼓鼓囊囊褡裢的中年胖商人,正背对着他们,看似焦急地对着浑浊湍急的河水唉声叹气。
演凌脚步一顿,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个突兀出现的商人。这荒僻之地,时辰又早,怎会有商人徘徊?一丝疑云升起。他手按向腰间的匕首,对身后使了个眼色,两名随从立刻呈犄角之势散开,无声地围了上去。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天要亡我啊!” 那胖商人(田训)似乎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杀气,猛地转身,一脸惊慌失措,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声音带着哭腔,演凌甚至能看到他额头瞬间冒出的细密汗珠,在微凉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真实。
“站住!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演凌声音冰冷,像淬了毒的刀锋。
“哎哟喂,大爷!求大爷救命啊!” 田训噗通一声,竟似腿软般半跪在地上,动作笨拙又夸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道:“小人……小人是城南‘福隆记’的掌柜,昨夜……昨夜接了笔大单,江南来的绸缎!价值千金啊!本想着天不亮就出发去码头验货装船,结果……结果我那糊涂伙计,竟把那开锁的印信、提货的凭证,全都……全都掉进这该死的河里了!没了印信,提不了货,小人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他指着河面,捶胸顿足,涕泪横流,将一个遭遇灭顶之灾的市井商人形象演得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