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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城外三十里,有片向阳的缓坡。坡上长着几株老桑树,树下支着张青石板,石板上摆着块磨得发亮的土坷垃——那是老丈的"击壤台"。
老丈年近七旬,穿件洗得发白的葛布衫,腰间系着草绳,手里总攥着块拳头大的土块。每日天刚擦亮,他就蹲在桑树下,把土块往石板上一抛,"咚"的一声闷响,接着便哼起那首传了百年的歌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老丈!"村东头的阿福挑着两筐新摘的豌豆跑过来,豆荚上还沾着晨露,"县太爷派了使者,说要从东边官道过来,要见您!"
老丈手没停,土块又"咚"地落回石板:"阿福,把我那把老锄头擦擦,等会儿要去后坡翻地。"
阿福挠挠头:"可那使者说,官爷要请您去平阳城,教百姓唱您那首歌......"
老丈终于直起腰,眯眼望了望东边山尖的朝霞:"你告诉他,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官轿颠。"
日头爬到桑树梢时,官道那边传来马蹄声。三匹青骢马拉着辆青布马车,在坡下停住。车帘掀开,走出个穿皂色官服的年轻人,腰间挂着块玉牌,上头刻着"司农"二字。
"老丈。"年轻人作揖,"在下姓陈,奉尧帝之命来请老丈入朝。帝闻您歌中'帝力何有'之句,欲请您教化万民,让天下人都知顺天应人之理。"
老丈蹲下来,用土块在地上画了道线:"陈官儿,你瞧这地。春种时撒把谷,夏管时除把草,秋收时累弯腰,冬藏时磨把刀——哪样离得了人?帝力再大,能替我扶犁?能替我灌溉?"
陈官儿蹲下来,指尖碰了碰地上的线:"可老丈的歌里说'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这井是谁凿的?田是谁开的?若没有尧帝治水,没有大禹导河,这平阳城外早成泽国,哪来的桑林、良田?"
老丈笑了,指了指远处的桑林:"你看那桑树。十年前我还是小年轻,跟着老辈人在这里栽的。那时河水常泛滥,树苗刚扎根就被冲跑。后来大禹治了水,我们才敢往河湾里挪。可你说这是帝力?我倒觉得,是咱们这些种桑的、治河的、挖井的人,把帝力接在了手里。"
陈官儿一时语塞。他原以为这老丈不过是个避世的痴人,此刻听来,倒像藏着许多道理。
"再者说,"老丈从怀里摸出块黑黢黢的陶片,"这是我阿爷从陶寺遗址捡的。那时候的人,还不会种粟,只会采野果。后来有了陶,能装水;有了犁,能翻土;有了井,能喝上甜水——哪样不是前人一步一步趟出来的?帝力?帝不过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的人罢了。"
陈官儿望着陶片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宫里那幅《百工图》。画里有制陶的、冶铜的、耕田的,每幅画的角落都标着工匠的名字。他忽然懂了老丈的意思:所谓"帝力",原是千万凡人的力。
"老丈,"陈官儿诚恳道,"我原想请老丈去教百姓唱那首歌,可老丈这歌里,已经教了最要紧的道理。只是......"他从袖中取出片竹简,"这上面是新制的农谚,记着何时播种、何时除草,老丈能否谱段新曲?让百姓唱着更顺口?"
老丈接过竹简,眯眼读了一遍。竹简上的字歪歪扭扭,却写得实在:"春争日,夏争时,春争日,夏争时......"
"好。"老丈把竹简往怀里一揣,拍了拍石板上的土块,"我这就给你编段新歌。不过得等我把地翻完——今日要是误了翻地,明儿桑树下的蚯蚓该饿肚子了。"
陈官儿跟着老丈下了坡。老丈扛起锄头,走得慢悠悠的,却比年轻人还有劲儿。他边走边哼:"桑叶青,蚕儿肥,三月里来把桑刈......"
陈官儿跟着哼,忽然发现这调子和原来的《击壤歌》不同。原来的歌像山涧水,清凌凌的;新歌像田埂上的风,带着泥土香。
日头偏西时,老丈坐在地头歇脚。他把新编的词一句句念给陈官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