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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乾德七年的秋夜,雁门关外的胡杨林刚染上第一抹金,北戎的狼旗便在三十里外若隐若现。药铺掌柜老周搓着冻红的手,往青石路上撒了把盐——今冬的雪怕是要比往年大,可他更发愁的是西墙根那口樟木箱子,锁孔里塞着的半枚铜钱已经泛了青。
"阿锦姐,您要的沉水香到了。"小徒弟捧着油纸包从后堂钻出来,鼻尖还沾着朱砂粉,"这是最后十两,掌柜的说...说您用多少记多少账。"
阿锦正低头补着儿子的虎头鞋,针脚细得像蜘蛛丝。她抬头时,鬓角的银簪闪了闪——那是亡夫留下的,说是当年在军器监当差时打的。"谢过周伯,"她接过香包,指尖触到油纸下硬邦邦的东西,"另外...再给我抓副安神散,我家那口子最近总说梦话。"
老周的手在秤杆上顿了顿。阿锦的男人陈三早没了,三年前说是去漠北做马帮生意,可上个月西市茶棚的王婶说他最后一次出现,是跟着几个穿玄色劲装的人上了雁门关。老周没点破,只往纸包里多塞了两钱朱砂:"安神散得配苦荞茶喝,您记着。"
月上柳梢时,阿锦关了药铺门。后堂的炭盆烧得正旺,她把沉水香掰成碎末,混着龙脑香、麝香,在石臼里捣了三百下。石杵落下时,窗外的更夫刚好敲过三更——这是每月十五的子时,是"枕边风"最灵的时候。
香泥捏成拇指大的丸子,阿锦用红绳系好,放进床头的檀木匣。匣底压着张旧绢帕,是陈三走前塞给她的,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罗盘,旁边写着"听风丸在漠北孤烟处"。她摸了摸心口,那里藏着半块虎符——和陈三留下的那半块严丝合缝,是当年军器监造香丸的密令。
第二日晌午,阿锦挎着竹篮去城门口。篮底垫着新采的野菊,最上面是给守城兵丁带的糖蒸酥酪。守城的张校尉掀开蓝布时,手在阿锦手腕上轻轻一扣——这是暗号。
"昨儿夜里,北戎的巡哨往南边去了。"张校尉压低声音,"可能有动静。"
阿锦的手指在篮沿绞了绞:"周伯说今年的沉水香格外香,许是...许是要变天。"
张校尉的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收到密信,说是有大楚的"枕边风"要过境,内容是"腊月初八,粮草至雁门"。可昨夜他亲眼见着三骑快马出了关,马上驮着的不是粮草清单,是半车香料。
子时三刻,阿锦躺回床上。檀木匣里的香丸散着幽香,她盯着帐顶的流苏,听着窗外的风声。忽然,一阵异样的凉意漫过耳际,像是有人对着耳朵吹了口气——是"枕边风"来了。
可这风里裹的不是蜜枣的甜,是铁锈味。
阿锦猛地坐起来。香丸的香气变了,本该是沉水香的清冽,此刻却混着腥气。她想起陈三说过,香丸若被人动了手脚,香气里会掺着对方的血气。她颤抖着摸向枕头下的香丸,红绳不知何时被割断,丸子表面有道细痕,像是被针挑过。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阿锦突然明白:北戎截了这月的"枕边风",他们收到的不是"粮草将至",而是...是她要送的假消息?不,不对,陈三说过,每次传递的消息都是用活人血写的,混在香粉里,只有对应的听风丸能解。可这次的香丸...
她掀开被子,摸黑翻出床底的木箱。箱底沉着半块虎符,和陈三留下的那半块合在一起,露出刻在铜面上的小字:"以命换命,风随魂转"。
阿锦咬开指尖,血珠滴在香泥上。她重新揉了颗香丸,这次加了双倍的龙脑香——龙脑性凉,能掩住血气。又将自己的头发缠在红绳上,头发末梢沾着儿子的小褂角,那是今早他哭着塞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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