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笔趣阁]
https://m.ibqg.vip最快更新!无广告!
苏州府吴江县的陶家弄,自打有窑场那天起,青石板路上就总沾着星星点点的陶泥。陶坊的木窗棂外,总蹲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丫头,手里攥着块泥,看窑工往炉里添松枝。那丫头叫阿陶,生下来三个月爹娘就没了,是老陶匠陈师傅捡回来养的——说是捡,倒不如说老天爷特意送的:这丫头从五岁起,能把碎成渣的陶片蘸上泥,往窑里一烧,竟比原先还光润三分。
"阿陶,来搭把手。"陈师傅的声音从窑前传来。阿陶甩了甩手上的泥,小跑过去。炉口正往外冒热气,映得她鼻尖上的泥点忽明忽暗。陈师傅捧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碗沿的裂痕像道月牙:"这是王屠户家的,他媳妇摔了,非说这碗盛过儿子的满月酒,死活要修。"
阿陶蹲下来,指尖轻轻抚过裂痕。陶泥在她掌心暖成软玉,她揪下一小团,按在缺口上,又用竹片细细刮平。陈师傅眯眼瞧着,忽然叹口气:"阿陶啊,你这手,修的不是器物,是人心。"
话音未落,窑外传来车马声。一辆青帷马车停在陶坊门前,车帘掀开,露出个穿湖蓝锦袍的男人。他腰间挂着块羊脂玉佩,却掩不住袖口的磨损——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复刮过。阿陶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缠着纱布,渗出淡淡血痕。
"陈师傅。"男人拱了拱手,声音像浸了水的琴弦,"在下姓沈,祖传一件定窑白瓷,前日宴客时被仆人碰碎了。"他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打开来,三十多片碎瓷在缎子上闪着冷光,"听说您这儿有个小师傅,能把碎陶修得比新的还妙?"
陈师傅擦了擦手:"沈公子,阿陶的手艺是祖传的,可......"
"不碍事。"沈公子打断他,目光落在阿陶脸上,"我只要修得看不出痕迹,价钱好说。"他指节叩了叩锦盒,"这瓷是我母亲的陪嫁,她走得急,临终前还攥着碎片说'要圆'......"
阿陶望着那些碎瓷,忽然觉得指尖发烫。每片瓷的裂痕里都凝着些东西:有烛泪凝固的痕迹,有茶渍晕开的纹路,还有半枚模糊的指纹——像是婴儿的小手,曾在瓷里抓过糖霜。
"阿陶?"陈师傅轻声唤她。
阿陶咬了咬嘴唇,蹲下来。她挑了片最大的瓷片,蘸了新调的泥浆,轻轻贴在缺口上。陶泥像活了似的,顺着裂痕爬进去,填满每道细缝。她又取了竹片,在表面刮出细密的纹路——那是定窑特有的"泪痕",本是烧制时的瑕疵,此刻倒成了天然的伪装。
窑火烧了整夜。次日清晨开窑时,沈公子的白瓷已恢复如初。釉色白得像新雪,连最细的冰裂纹都找不着,仿佛从未碎过。陈师傅眯眼瞧了又瞧,连拍大腿:"绝了!阿陶这手,真是......"
"谢陈师傅。"沈公子捧起瓷瓶,指尖却在釉面上轻轻一蹭。他猛地缩回手,脸色骤变——那触感不对!定窑白瓷该是滑如凝脂,可此刻他的指尖像被撒了把细盐,又涩又痒。
"沈公子?"陈师傅察觉异样。
沈公子没答话,跌坐在凳上。他解开锦袍,露出右臂: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糙,像蒙了层陶土。他颤抖着摸向脸,镜中映出的面容已面目全非:鼻梁高挺如陶坯,眼尾垂着两道泥纹,连嘴唇都泛着釉色的青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