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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万历二十三年,金陵城有个“守拙斋”,门脸儿不大,檐下挂着块褪了色的木牌,上头用隶书写着“只修旧物,不续新缘”。掌柜的周守拙年近六旬,生得方脸厚唇,左手小指少了半截——据说是年轻时为救徒弟被刻刀削的。他那双手,粗看像老榆树皮,可只要往案前一坐,捏着刻刀往碎瓷片里一搭,跟换了个人似的,眼尾的皱纹都透着股子灵气。
这日晌午,守拙斋来了位穿玄色直裰的管家。那管家腰间挂着块羊脂玉佩,上头雕着五爪金龙,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周师傅,我家主子有件宝贝要修。”说着捧上个锦盒,掀开时,满室檀香都压不住那股子冷气——盒里躺着方玉玺,巴掌大,螭纽上缠着九条金龙,可玺面裂了道寸许长的缝,像道狰狞的疤。
周守拙刚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玉面,忽觉一阵发凉。那玉纹里竟渗出些细若游丝的影子:红墙、金瓦、凤冠霞帔的女子,还有个端着茶盏的宦官,正往茶里撒粉末……他猛地缩回手,额头沁出冷汗:“这玉玺……怕不是前朝的?”
管家赔笑道:“周师傅好眼力,这是永乐年间孝慈皇后的印信。上月主子在旧宅翻出来的,可不知怎的就裂了。”他压低声音,“我家主子说了,只要修好,赏银千两;要是修坏……”他指了指院外拴着的两条大狼狗,“就喂狗。”
周守拙没接话,低头把玉玺捧在掌心。这玉是和田籽料,温润得能照见人影,可那道裂缝里却凝着股子死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劈开的。他转身进了里屋,点燃三柱香,又在案头摆了碗清水,这才取出工具:细如发丝的刻刀、碾成粉末的鱼鳔胶、还有半块磁石。
“阿木,把窗棂关严。”他朝外头喊了句。徒弟阿木应了一声,赶紧把破窗户用旧纸糊了。周守拙这才咬开舌尖,往眼里点了点血,盯着裂缝看了半柱香工夫,突然一拍大腿:“怪了,这玉的年岁该是六百年,可裂缝里的光……倒像是刚断的。”
他摸出磁石,在裂缝上方晃了晃,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几丝极细的金粉从玉里飘了出来,落进清水碗里。周守拙凑过去一瞧,水面竟浮出幅画面:永乐十年的冬夜,孝慈皇后跪在奉天殿外,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怀里抱着个锦匣。殿内传来皇帝的怒吼:“你敢违逆祖制?这传国玉玺岂能由女子执掌?”皇后抬头时,脸上还挂着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陛下可知,这玺里的密文,记着您登基前逼死太子的真相?”
画面突然晃动起来,像是被人猛地揉皱了纸。周守拙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竟看见玉玺的裂缝正在“倒流”——碎成渣的玉屑正往回飞,沾在裂缝边缘的金粉也在往原位挪。他吓了一跳,刚要伸手去扶,却见那裂缝“滋啦”一声,自己合上了!
“成了?”阿木从外头探进头来,“师傅,您手咋抖成这样?”
周守拙没答话,盯着玉玺看了半晌,突然抄起刻刀,在玺底刻了行小字:“永乐十年冬,孝慈皇后崩于奉天殿外,玺裂于斯。”刻完之后,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这手艺,他练了四十年,头回见能“逆转”时间的。
谁承想,这玉玺修好才七日,麻烦就来了。
那日傍晚,守拙斋刚关了门,就听院外传来马蹄声。七八个带刀的锦衣卫踹开木门,为首的提着盏气死风灯,灯上罩着块红布,照得人脸青里透白。“周守拙,跟咱们走一趟!”那头目一刀劈在案上,震得刻刀“当啷”落地。
周守拙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墙上。他扫了眼满地的工具,突然想起前儿夜里刻在玉玺底下的字——这帮人,八成是来灭口的。“各位爷,我就是个修旧物的,能犯着谁?”
头目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刀:“你修的那方玉玺,主子看了直拍大腿。可你知道得太多了——孝慈皇后根本不是病逝,是被毒哑了塞在奉天殿外,那玉玺上的裂缝,是她临死前用金簪子戳的!”他一步步逼近,“你修玉玺时,是不是……看见了不该看的?”
周守拙只觉后脊梁发凉。原来那日他逆转时间时,不仅修好了玉玺,还撞进了皇后的记忆里!他咬咬牙,突然抄起案头的磁石,朝那头目砸去。磁石擦着对方耳朵飞过,撞翻了气死风灯。灯油泼在地上,腾起一股火苗。
“抓活的!”锦衣卫挥刀砍来。周守拙就地一滚,撞翻了木柜,刻刀、鱼鳔胶撒了一地。他摸到墙角的铁凿子,正要反抗,却听“咔嚓”一声——左腿被砍断了。
剧痛袭来,周守拙眼前发黑。恍惚间,他又看见那道裂缝:玉玺的碎片正在倒流,飞回原位;皇后的血珠从雪地里渗出来,又被冻成小红点;还有那盏气死风灯,灯油正从地上往灯里缩……
“逆时!”他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只觉浑身一轻——左腿的伤口开始愈合,断骨“咯咯”作响,竟回到了没断时的模样;锦衣卫的刀还悬在半空,连灯油的火星都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