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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第三日清晨,许阿公起不来了。他浑身滚烫,喉咙像着了火,老伴儿端来的姜汤都喂不进。小囡趴在他床头哭:"阿公,你不是说要教我做木陀螺吗?"
许阿公迷迷糊糊听见响动。他强撑着眼皮,看见窗纸上影子晃——是雷音槌的光。他挣扎着爬起来,摸出槌,发现表面的细纹更深了,像要裂开似的。窗外传来指甲刮门的声音,刺耳得很。
"阿公......"小囡的声音带着哭腔。
许阿公咬咬牙,抱着雷音槌走到门口。门"吱呀"开了,冷风灌进来,吹得他直打摆子。他看见院坝里站着个影子,披头散发,脸是青的,手里攥着根红绳——正是李寡妇家猪脖子上的那种。
"还我命来......"影子哑着嗓子说。
许阿公举起雷音槌,手在抖。这是第三回敲,他知道这回之后,自己怕是要躺进棺材了。可他想起小囡的木陀螺还没做好,想起王铁匠儿子的哭声,想起老槐树下的铜铃还没响过今秋——他必须敲。
"当——"
槌声比前两回都响,震得许阿公的虎口崩裂,鲜血滴在槌面上,和玉石混在一起,红得像火。影子尖叫着往后退,红绳"啪"地断了,散成些黑灰。许阿公眼前一黑,栽倒在门槛上。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第七日。老伴儿坐在床头抹眼泪,小囡趴在床沿打盹,手里还攥着半块灶糖。许阿公动了动,发现胸口不闷了,可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连翻个身都要老伴儿扶。
"阿公,"小囡揉着眼睛,"昨晚井边的铃儿响了!"
许阿公侧耳听,真的,风里传来铜铃的叮当声,清亮亮的,像洗过的银器。他笑了笑,摸出床底的樟木箱——雷音槌还在,只是表面的云纹淡了,像被水洗过。
"这槌啊,"许阿公对围过来的村民说,"是爷爷用命护下的。它震慑邪祟,可更震慑的是人心。咱们做人呐,得存着点正气,比什么槌都管用。"
后来,孟良村的井边总有人烧纸钱,不是给邪祟的,是给许阿公的。老槐树的铜铃每年七月半都响得格外欢,村民们说,那是雷音槌在替许阿公守夜呢。
再后来,许阿公活到了九十岁。他临终前把雷音槌传给了小囡,叮嘱道:"这槌要传给心善的人,敲的时候啊,先摸摸自己的良心——要是良心正,槌声就亮;要是良心偏,槌声就哑。"
小囡记着这话,至今还留着那柄雷音槌。有人问她,这槌真有那么神?她总是笑:"神不神的,人心正了,啥邪祟都近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