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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红线越勒越紧,像有荆棘在腕上扎根。许晋疼得松手,莲篮"哐当"落地。白月慌了,蹲下来捡莲蓬,腕上的银镯却"当啷"掉在地上,滚进了芦苇丛。
"我帮你找!"许晋跟着钻进芦苇荡。
芦苇高过头顶,阳光透过缝隙落下来,照见白月的粗布裙角沾着泥,腕上被芦苇划了道血痕。许晋突然想起,前日在画舫上,白月为了给他摘最大的莲蓬,掉进了水里,浑身湿透还笑着说"不打紧"。
"在这儿!"白月举着银镯跑过来,发间的野菊掉了一朵,落在许晋脚边。
许晋接过银镯,触到她沾着泥的手指。腕上的红线突然像活了般缠上她的手腕,荆棘刺破了皮肤,渗出血珠。白月吃痛缩手,银镯"当"地掉在地上。
"你......"她瞪大眼睛,"你腕上的线......"
许晋这才看清,那红线不知何时缠上了白月的腕,荆棘正从两人的皮肤里钻出来,像两条纠缠的毒蛇。他疼得冷汗直冒,白月却咬着唇,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粒药丸:"我阿爹是郎中,这是止痛的。"
她把药丸塞进许晋嘴里,又解下自己的布帕,给他擦额角的汗:"阿晋,你从前定是伤过很多姑娘的心,所以月老才给你这红绳。"
许晋愣住了。他想起绿珠哭着说"你总说等我,却从未等我",想起醉春楼的小丫鬟捧着碎玉说"姑娘说这玉沾了你的气,要烧了",想起上个月在茶馆,有个穿青衫的公子说"许公子又甩了那扬州姑娘?她哭了整夜"。
"我......"他喉咙发紧,"我总以为真心不值钱,反正有的是姑娘愿意捧着我。"
白月摇头,野菊落在两人脚边:"我阿娘说,真心是块玉,要慢慢磨才亮。你从前磨的都是别人的真心,如今该磨磨自己的了。"
她弯腰捡起银镯,戴回腕上。荆棘突然退了回去,红绳软塌塌垂在两人腕间,像两根褪了色的红绸。
许晋摸着发烫的腕,突然哭了。他想起七岁那年,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阿晋要好好活着",想起十二岁被先生打手心,却仍偷跑去看杂耍,想起昨日在醉春楼,绿珠把碎玉塞给他时说"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痴"。
"白月,"他捧住她的脸,"我想学磨玉。"
白月笑了,眼角挂着泪:"那我教你。"
后来,许晋真的不再去醉春楼。他跟着白月学编莲篮,给芦花荡的孩子们教书,把从前写风花雪月的笔,用来给白月写家书——虽然白月大字不识几个,总把信贴在胸口说"阿晋的字比我心跳还热"。
那根荆棘红绳,始终系在两人腕间。许晋说,这是月老给他的"磨玉绳",每道荆棘都是他欠下的真心债,得用一辈子来还。
再后来,苏州城流传个故事:有位叫许晋的公子,从前是风流种子,后来成了芦花荡的女婿。他总说,最珍贵的不是半块玉,是腕上这根扎了心的红绳——疼过,才懂怎么好好疼人。
而月老祠的老妇,再没人见过。只有人说,每到清明雨落时,湖西芦花荡的水面会飘起朵野菊,花瓣上沾着水珠,像谁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