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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厅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紧紧盯着他。
“诸位,”杜衡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十税其三’,非为敛财,实为养水。”
他站起身,走到临河的轩窗前,猛地推开那扇巨大的雕花木窗。
“诸位请看,”杜衡指着窗外,“此河畅通,百业俱兴。南货北运,北货南输,其利何止十倍?若无稳固财源,何以维护这千里河堤?何以疏通淤塞?何以保障航道安全?何以防范水患,庇护两岸万千黎庶身家性命?”他猛地转过身,“李员外,你船上的江南丝绸,运抵北地,价值翻了几番?若无此河畅通,安能如此便捷?若无朝廷以倾国之力开凿、维护此河,你那些丝绸,此刻恐怕还堆积在扬州的仓库里发霉吧?十税其三,取之于漕运之利,用之于漕运之安,何来‘杀鸡取卵’之说?”
李万金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噎得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一时竟找不出有力的话语反驳。
“哼!”李万金终究是老江湖,强自镇定,梗着脖子道,“杜阁主巧舌如簧!维护河道,自有朝廷税赋,何须另立名目,盘剥我等?再者,税赋沉重,最终还不是转嫁到货物价格上?物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商路萎缩,客流断绝!到时候,你这运河维护得再好,没有商船往来,也不过是条死河!这难道不是自毁根基?”
“物价飞涨?客流断绝?”杜衡重新坐回主位。
“李员外之忧,不无道理。”杜衡缓缓道,“税赋之重,确有可能转嫁于民,伤及商本。然而,”他话锋一转,“诸位可曾想过,朝廷征收商税,最终流向何方?又反哺于何处?它可曾真正成为悬在百姓头顶的利刃,断绝了商旅的活路?”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等待众人思考。
“口说无凭。”杜衡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诸位皆是商海弄潮的明眼人,与其在此空耗口舌,不如随杜某移步一观。亲眼看看,朝廷所征之商税,究竟化作了何物?看看这‘十税其三’,是勒紧了百姓的脖子,断绝了诸位的财路,还是……”他目光炯炯,一字一顿,“…开拓了更广阔的天地,养活了更多的‘客源’?”
“移步?去何处?”李万金警惕地问,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杜衡微微一笑,吐出三个字,清晰有力:
“便——民——仓!”
当江淮商帮的数十位豪商,在杜衡的引领下,踏入便民仓区域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一号仓前,排着数条蜿蜒的长龙。队伍中多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却体格精壮的汉子,正是参与汴州段运河闸口修筑的民夫!紧紧攥着手中的工票。票面上清晰地印着“汴州河工”的朱红大印,以及领取人姓名、做工天数、应得口粮数额。票面一角,还印着四象纹徽记。
“下一个!王石头!十二工,粟米一斗二升!”仓门口,一名年轻胥吏,声音洪亮地喊着名字,同时快速核验工票。他身旁,数名壮硕的仓丁动作麻利地从身后堆满粮食的仓廪中,用量斗舀出粟米,倒入民夫自带的布袋或木桶中。
一个名叫王石头的汉子挤到前面,颤抖着双手将工票递上:“官爷,俺…俺王石头!”胥吏仔细核验无误,点点头。仓丁立刻舀起一斗二升粟米。王石头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高大的仓廪和胥吏连连磕头:“谢官爷!谢朝廷!俺娘…俺娘和娃有救了!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