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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自己颤抖着按下红手印时,老孙满嘴酒气地说:"怕什么?儿子有出息了还能不管我们?"
病房的门被推开,七姐下意识把布包藏进被子里。进来的是隔壁床的病友家属,拎着个保温桶,香味飘得满屋都是。
七姐的胃饿得抽搐,但癌细胞已经把她的消化系统摧毁得差不多了,现在连米汤都喝不下几口。她想起上周小伟来看她时带的红烧肉,她只敢舀一勺肉汁拌饭,剩下的全让儿子带回去给丽丽吃。
"七姐,今天感觉怎么样?"临床的老太太问她。
七姐挤出一个笑容:"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这是她这三个月来说得最多的谎话。她不想让别人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已经是具行尸走肉。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梧桐树的影子在病房墙上拉得老长。
七姐觉得累极了,眼皮像灌了铅,但她不敢睡——上回睡着时梦见自己掉进了冰窟窿,醒来发现是尿失禁弄湿了床单,羞得她恨不得当场死掉。
护士说这是晚期病人的常见症状,可她还是偷偷把攒的钱分出一百块,塞给护工帮忙换床单。
"再坚持一下。"七姐对自己说。明天是小明的生日,他说好了要带丽丽来看她。
她得把布包亲手交给儿子,还得嘱咐他别告诉老孙——那个酒鬼知道她藏私房钱,非打死她不可。虽然她现在这副样子,打死和病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暮色完全笼罩了病房,七姐的呼吸越来越轻。
恍惚间,她看见年轻时的自己站在纺织厂门口,穿着那件水红色衬衫,手里攥着刚发的工资,笑得像朵盛开的花。
那时候她以为人生会像厂里织的布一样,虽然单调但总归是平整的。谁知道命运这把剪刀,早把她的人生裁得七零八落。
"妈......"
七姐猛地睁眼,却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原来是幻觉。她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稀疏的白发,突然觉得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她使劲裹紧被子,却摸到一片潮湿——又失禁了。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七姐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这一刻,她突然希望死神来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