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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死寂如冰封的墓穴。
破碎的殿门形同虚设,无法阻挡那粘稠如血浆、饱含腐蚀恶臭的灰黑死雾。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沿着冰冷的汉白玉台阶蜿蜒而上,贪婪地舔舐着门框的朱漆,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殿内残余的羽林卫残兵,连同柱国将军李牧,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虫子,僵立在殿门内侧的阴影里。
殿外广场上那两股毁灭性力量对撞产生的恐怖嗡鸣,仿佛还在他们颅骨深处回荡。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沙砾,灼痛着喉管和肺腑。血雾侵蚀着他们的甲胄,原本光亮的甲片迅速蒙上暗红的锈迹,如同溃烂的皮肤。他们能清晰听到外面浓雾深处传来的、被扭曲压低的哭嚎与濒死惨叫,那是帝都百万生灵在血锈死雾中挣扎的悲鸣,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背景音。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李牧紧握着那截断槊的槊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白色,微微颤抖。这位尸山血海中杀出的悍将,此刻脸色灰败,额角沁出的冷汗混着血雾的湿气,沿着深刻的皱纹滑落。他浑浊的眼瞳死死盯着殿外那片翻涌的、隔绝一切的死亡之幔。那灰败摇曳的归墟引烽火,是这片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却只照亮了广场中心那两个如同魔神般对峙的身影,以及那不断蔓延的、吞噬着台阶的血锈雾气。
“将军…”一个只剩下半截臂甲、脸上布满血锈灼痕的年轻校尉,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们…出不去了…全城…都完了…”他的眼神涣散,带着彻底的麻木。
李牧没有回答,只是握槊的手又紧了几分,手背上青筋虬结。他经历过无数惨烈的战场,见识过最凶残的敌人,但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力。这不再是凡俗的战争,而是天翻地覆的浩劫。他浑浊的目光越过翻滚的雾气,死死锁定广场中心那个蜷缩在地、周身死气剧烈翻涌的玄铁身影——沈琰(玄铁)。那个怪物,是这一切的源头!
* * *
龙骧大营,中军偏帐。
浓烈的血腥味、刺鼻的金疮药味,以及血雾渗透进来的硫磺铁锈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军帐角落的火盆努力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却驱不散渗入骨髓的阴寒。
冯异躺在简陋的行军榻上,脸色如同浸了水的草纸,灰败中透着一层濒死的青气。右肩断口处覆盖着厚厚的、被血和药膏染成暗褐色的绷带,边缘依旧有丝丝缕缕的暗红在缓慢洇开。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动着那深入骨髓的虚无剧痛,让他在昏迷中也无法安稳,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呻吟。
一盆刺骨的冰水混合着少量粗盐,毫无征兆地泼在他脸上!
“呃——嗬!”
冯异猛地从昏迷的深渊被拽回,身体触电般剧烈弹动了一下,牵动断臂伤口,剧痛如同钢针瞬间贯穿脑髓!他仅存的左眼骤然圆睁,瞳孔因剧痛和窒息而极度收缩,布满血丝的眼白如同蛛网。冰冷的水呛入气管,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血沫的唾涎,喷溅在肮脏的衣襟上。
模糊的视线艰难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粗糙的麻布帐顶。随即,他感觉到了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粘稠血雾气息,以及帐外隐隐传来的、龙骧军士兵压抑的呼吸和甲胄摩擦声。
龙骧大营!他逃出来了!
这个认知如同强心剂,瞬间压倒了剧痛带来的眩晕。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着想坐起,但失去右臂的失衡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重重摔回榻上,断臂处传来骨头摩擦的剧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黑。
“冯统领。”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生铁摩擦的声音在榻边响起,不带丝毫温度。
冯异猛地侧过头。
帅案之后,谢韬端坐着。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藏青棉袍,身形干瘦却笔挺如松。巨大的牛油蜡烛将他的身影投在帐壁上,拉出庞大而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几乎将躺在榻上的冯异完全笼罩。烛光映照下,他那张刀劈斧削般的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沟壑,花白的鬓角一丝不苟。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眼袋深垂,但眼瞳却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冰的星辰,此刻正毫无感情地俯视着他,仿佛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帐内再无他人,只有帐外守卫模糊的身影。寂静,沉重得如同铅块。
“谢…谢帅…”冯异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锣,每吐出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灼痛。他挣扎着想抬手行礼,却只牵动了断臂的剧痛,又是一阵抽搐。
谢韬的目光在他断臂处那光滑、虚无的伤口边缘停留了一瞬,锐利的眼神微微眯起,仿佛在解读某种神秘的符文。随即,他的视线移回到冯异的脸上,那双鹰眸如同冰冷的探针,似乎要刺入他的颅骨,挖掘出所有深埋的恐惧和秘密。
“雍王殿下何在?”谢韬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秤砣砸在冯异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