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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婆:很遗憾通知你们,阿娅这个姑娘...没有能拯救过来
火塘里的柴烧得只剩半截,炭块红得发暗,把木屋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土墙上年久的裂纹里,像道永远合不上的伤口。琪亚娜握着阿娅的手,那只手渐渐凉了下去,不再像烙铁,倒像冰溪里捞出来的石头,带着刺骨的寒意。
穆亚娜趴在床边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睫毛上结了层薄霜似的白。她手里的狼毛绳编到一半,绳头松松散散地垂着,像条断了的尾巴。屋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白狼和黑狼的影子还蹲在雪地里,只是不再呜咽,安安静静地望着木屋,像两尊默不作声的石像。
医婆掀开毡帘走进来,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陶碗沿的热气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凝了层雾,让那双浑浊的眼睛显得更沉了。她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子“噼啪”跳起来,照亮了她嘴角那抹欲言又止的褶皱。
“琪亚娜,”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沙沙地刮着人的耳朵,“你出来一下。”
琪亚娜没动,指尖还贴在阿娅的手背上。那手已经凉透了,连最后一点抽搐的力气都没了,只有蜷曲的手指还保持着攥紧衣襟的姿势,像只不肯松爪的幼兽。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过分安静的木屋里,擂得像面破鼓。
“二姐?”穆亚娜被惊醒了,揉着眼睛抬头,看见医婆凝重的脸,突然打了个寒噤,“阿娅她……是不是退烧了?”
医婆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琪亚娜。琪亚娜慢慢松开手,站起身时膝盖“咯吱”响了一声,像生了锈的门轴。她跟着医婆走到屋外,雪地里的寒气扑面而来,冻得她鼻腔发酸。
白狼和黑狼抬了抬头,又低下头去,尾巴在雪地里扫出浅浅的沟。天边泛起一点鱼肚白,把狼的影子染成了淡青色,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痕。
“那丫头的脉,已经摸不到了。”医婆背对着木屋,声音轻得像雪落,“内里的血止不住,烧也退不下去,能撑到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
琪亚娜望着远处的雪坡,那里的雪被风刮得像流动的白绸。她想起阿娅说要养黑羊白羊,说要在冰溪盖帐篷,那些话像刚落地的种子,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冻成了冰碴。
“她还那么小……”她的声音发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昨天还说要给母狼找块向阳的地埋了。”
医婆叹了口气,往手里哈了口白气:“生死由命,草原上的花,有的开得早,有的落得快,由不得自己。只是……”她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递给琪亚娜,“这是她贴身藏着的东西,刚才换布条时掉出来的。”
油布包得很严实,拆开三层才露出里面的东西——半块啃得干干净净的羊骨,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狼头,还有片晒干的锁阳,叶片上用红绳系着个小小的银坠,是朵没开完的雪莲,银面上已经发黑,却被摩挲得异常光滑。
“这银坠子,是你们大明来的商队给的吧?”医婆望着那朵雪莲,“去年有个穿锦缎的商人来过部落,说这是宫里娘娘戴的样式,能保平安。”
琪亚娜的指尖触到银坠的棱角,突然想起阿娅小时候,总缠着问大明是什么样子,说听说那里的房子是用金砖盖的,河里流的都是蜜糖。她当时只当是孩子话,笑着说等长大了就带她去看,没想到……
“她一直盼着回你们的地方。”医婆的声音软了些,“夜里烧得糊涂时,总喊着‘冰溪的水化了,能坐船了’,怕是把回大明的路,当成冰溪的水了。”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穆亚娜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色白得像纸。她肯定是听见了,嘴唇哆嗦着,却没哭,只是死死盯着琪亚娜手里的银坠,像要把那朵雪莲盯出个洞来。
“不可能……”她喃喃地说,一步一步挪过来,脚陷在雪里,拔出来时带着“咯吱”的响,“阿娅还没教我编狼毛毡,她答应过的……”
琪亚娜把银坠塞进穆亚娜手里,那冰凉的金属硌得人手心发疼。“她没走,”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异常平静,“她只是先去冰溪等我们了,等雪化了,我们就去找她。”
穆亚娜突然蹲在雪地里,抱着膝盖哭出声来,哭声被风撕得粉碎,混着远处狼的低嗥,像首不成调的挽歌。白狼走过来,用脑袋轻轻蹭她的后背,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手背,带着点笨拙的暖意。
医婆转身往木屋走:“天亮了再处理后事吧,冻土硬,得用镐头刨。”她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望着琪亚娜,“你们要回大明,路上得有个凭证。我这有封旧信,是前几年给大明的药商写的,虽然过期了,可盖着部落的火漆,或许能帮上忙。”
琪亚娜接过那封牛皮纸信,纸页已经泛黄发脆,边缘被虫蛀了几个小洞。火漆印是朵雪莲,和阿娅的银坠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些,像被血浸过。
“为什么帮我们?”她问。部落里的人都知道她们是逃难的汉人,平日里虽不相犯,却也绝少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