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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暮春巷口的呻吟
暮春的雨丝缠在青石板上，把岐仁堂的桃木匾额洇得发亮。药柜里的陈皮香混着新采的艾草味，在堂内织成层薄雾。正当岐大夫用戥子称着柏子仁时，门帘"哗啦"一声被撞开，个年轻后生蜷着右手，额角汗珠顺着下颌直往青布褂子上滴。
"岐大夫！您快瞧瞧我这手指..."后生话音未落，已疼得蹲下身去。他右手中指肿得像截小胡萝卜，指甲盖下乌青一片，指腹处敷着的纱布早被脓水浸透，散出股腥秽气。
岐大夫放下戥子，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别急，慢慢说。先坐这竹榻上，把手指伸过来。"后生名叫曹小山，在巷口汽修厂当学徒，半月前修车时被锈钉子扎了手指，起初只当小伤，没想越肿越疼，在别处换了几次药，甚至拔了指甲，却连骨头缝里都渗出黑脓来。
第一章：指端热毒的望闻问切
岐大夫执起曹小山的手，指尖刚触到指腹，后生就疼得闷哼出声。那手指肿胀发亮，肤色暗红，指根关节处按下去竟有波动感，疮口虽小，却不断渗出稀薄黑脓。岐大夫又翻开他眼皮看了看，结膜充血；再让他伸舌，苔黄腻如豆腐渣，舌质红得发暗。
"小山，这半月可曾发热？夜里可睡得着？"岐大夫搭着脉，眉头微蹙——脉来弦滑有力，如同琴弦上滚过珠子。
"怎么不热！"曹小山咧着嘴，"前儿半夜烧得说胡话，梦见有条黑蛇咬着我手指不放。白天疼得吃不下饭，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指甲拔了更疼，跟拿锥子剜似的。"
岐大夫点点头，走到药柜前抽出《外科正宗》的线装本，翻到"疔疮论"一节："你这症候，中医叫'蛇头疔'，因手指肿胀如蛇头而得名。《灵枢·痈疽》说'热盛则肉腐，肉腐则为脓'，你这是外伤染了热毒，又没及时清解，导致毒邪深窜，如今已损筋蚀骨了。"
他指着书中插图："你看这图，手指末节好比个密闭的竹筒，一旦热毒壅滞，里面气血不通，就像竹筒里生了蛀虫，慢慢把筋骨啃坏。你之前虽切开排脓，却没把深部的毒邪引出，反倒让脓水浸着骨头，才成了这般光景。"
曹小山听得发愣："岐大夫，那...那骨头还能好吗？我可不想丢了这根手指，以后还得靠它拧螺丝呢！"
"别急，"岐大夫捋着胡须，"疔毒虽狠，只要辨明寒热虚实，用药得当，自能化腐生肌。你这脉弦滑、苔黄腻，是典型的热毒炽盛之象，当以清热消肿、透脓解毒为要。只是这毒已入骨，需得耐心用药，待死骨脱出，方能收口。"
第二章：方药里的拔毒玄机
岐大夫铺开桑皮纸，提笔写道：
"内服方：紫花地丁三两，野菊花一钱，半枝莲五钱，金银花三钱，连翘三钱，草河车三钱，生地五钱，伸筋草三钱，丝瓜络二钱，皂角刺三钱，生甘草一钱。"
"小山，你看这紫花地丁，"岐大夫指着药柜里深紫色的草叶，"《本草纲目》说它'主治痈肿疔疮，瘰疬结核'，最善清血分热毒，是治疔毒的要药，我用了三两，便是要借它大泻血分热毒之力。"
"野菊花与金银花、连翘相配，"他又拿起一束干花，"如同三支救火兵，野菊花清头目风火，金银花解血中之毒，连翘散血结气聚，三药合用，能把你指端的热毒层层透出。"
"生地配丹皮，"岐大夫舀起一勺褐色药粉，"这是取《温病条辨》里清营汤的意思，生地滋阴凉血，丹皮活血散瘀，既能制诸药之燥，又能疏通被热毒瘀阻的血脉，好比给堵塞的河道开个口子。"
"伸筋草、丝瓜络、皂角刺，"他指着几味草药，"这是透络三杰。伸筋草能通利关节，丝瓜络像人体经络般丝丝贯通，皂角刺更是厉害，《本草图经》说它'能直达病所，溃坚散结'，三药合用，能把深入筋骨的毒邪拽出来。"
"外治更要紧，"岐大夫从抽屉里取出个青瓷罐，里面是淡黄色的药粉，"这是二宝丹，用石膏配升丹炼制，能化腐提脓。再用桑皮纸搓成药线，蘸了二宝丹塞进疮口，好比给毒邪开了条出路，让脓水顺着药线往外流。外面再敷金黄膏，这膏子用黄柏、大黄、姜黄等药调成，能活血消肿，就像给发炎的手指盖了层冰毛巾。"
曹小山看着桌上的药线，心里犯嘀咕："大夫，这药线塞进疮口，会不会更疼？"
"刚开始会有些胀感，"岐大夫用竹片挑起药膏，"但脓毒排出后，疼痛自会减轻。就像屋里积了污水，总得打开下水道才能干净。你且记住，服药期间忌食辛辣发物，尤其不可再碰油污，每日用甘草煎汤洗手，保持疮口清洁。"
第三章：腐肉去而新肌生
七日后，曹小山再进岐仁堂时，手指肿胀已消了大半，只是疮口仍在渗液。岐大夫用纹式钳夹出药线，只见上面挂着些黑褐色的腐肉，脓液也由黑转黄，腥气大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