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综之江湖

第43章 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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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船厂外围的照片,在台面水渍里晕开模糊倒影。照片里乌鸦虎口那抹干涸血迹像块烙铁,烫在陈然眼前。指尖划过冰冷画面,他抬眼看向站在窗前如同钢钉的高晋:“船厂?还是码头?”声音像薄冰裂开一条缝。

高晋脊背微不可察地挺直,语速平板如发报:“三天内,船厂内部脚印只有踩扁的烟头和两个针筒,很杂。码头三号仓外水渠有新冲洗痕迹,漂白水味盖不住下水的腥。”他顿了顿,“捞起来的泥,有黑色塑胶碎渣,很碎,不像是垃圾,倒像是……烧剩下的东西,沾着点油。”

不是军火或粉,至少不全是。油?塑料?像销毁过的容器。陈然眉峰微蹙,目光盯在照片上乌鸦那辆车——车身沾着的泥点颜色,与高晋带回来的淤泥样本几乎重叠。沉默在室内发酵,只有照片上血迹散发的无声控诉。

尖沙咀仓库区二楼,月光像掺水的牛奶,浇在蒙满灰的玻璃上。空气里浮动着机油、尘土和汗酸混合的味道。仓库角落拉开的临时卷闸门缝隙透进路灯黯淡的光,勉强勾勒出十几个人影轮廓,静默如石雕。

陈浩南站在唯一的破木箱上,身影被拉长,投在挂满蛛网的墙面上如同狰狞巨兽。他声音压得沙哑,滚过粗糙的喉管,落在水泥地上带着火星:“刀疤华的走狗敢动我们的车?当我们纸扎的?够胆!这次,”他伸出食指,带着一种切割空气的力道,狠狠指向照片上荃湾码头方向,“我要他那只沾血的爪子烂在狗嘴里!”唾沫溅在半空,沾着铁锈和尘土碎屑。

“刀疤华”只是他给乌鸦定的标签——乌鸦才是这只爪子的主人。下方十几双眼睛在阴影里同时亮起,反射着亢奋的凶光,呼吸浊重,像一群嗅到血腥的狼。

仓库最角落,老式换气扇发出苟延残喘的嗡嗡声,费力搅动着粘稠的空气。陈然靠在卷闸门边的阴影里,像个溶化在背景里的灰影。一根手指在蒙灰的冰凉铁皮门上,有节奏地轻叩:笃、笃、笃。声音不大,甚至被风扇的噪声吞噬大半,却精准地刺穿了那团笼罩在狂热上的躁动。

他慢慢走出来几步,脚步无声,直走到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才停住,恰好卡在陈浩南视线可及的边缘。他抬起眼,看向木箱上的陈浩南。那眼神并非劝阻,而是纯粹的信息传递。陈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平稳得如同嵌入铁板的铆钉,将陈浩南嘶吼凝聚起的杀意狠狠钉在原地:“这么大的动作,蒋先生不点头,行得通?”空气瞬间凝滞,只剩风扇垂死的哀鸣,在仓库顶棚空旷的钢梁间无助回荡。陈浩南脸颊的肌肉,在那句话下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

蒋天养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港岛的繁华在脚下铺展,万家灯火如同燃烧的星河。空气里飘浮着顶级雪茄醇厚的芳香和一缕新剪雪松枝的冷冽气息,混合成一种俯瞰全局的权力味道。

“不行。”蒋天养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烟头红光明亮地燃烧着,吐出浓郁白烟,没有看站在书桌前表情如同岩石沉郁的陈浩南。“为个烂仔乌鸦,掀桌子?”他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敲了敲,“骆驼还在位子上坐着!东升手里捏着几个海上的口子(走私通道),和我们九龙北的盘子(地盘)有摩擦,但也维持了个平衡!这个盘,不能由我们洪兴去掀翻!”

陈浩南猛地抬头,额头青筋如愤怒的蚯蚓在皮肤下扭动:“可他动到我们头上!船厂码头的事……”

蒋天养抬手,一个干净利落的截停手势,鹰隼般的目光直直刺过来:“事?什么事?一张照片?”他嘴角勾起冰冷的嘲意,“车顶的反光角度足够清晰?足以证明那是人血?还是鱼血?或是他刚擦破点油皮的血?骆驼一句话就能抹干净!你想动手?”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如同淬毒的冰棱,“然后呢?骆驼反扑,地盘开战,条子(警察)全面清场?社团的盘口被扫个干净?你陈浩南这条命,加上外面几百个等着揾食(谋生)的兄弟身家,够不够赔?!”

陈浩南嘴唇抿成一条刀锋般的直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腔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迸不出来。空气沉重得几乎能压垮人的脊椎骨。

角落里的陈然适时开口,语调是经过精准计算的平稳:“和联胜邓伯做寿那次,骆驼还知道管束手下。”他上前一步,递上一份事先准备好的文件——不是证据,而是几张“安泰出行”在荃湾区拟开辟新候车点的规划用地草图。“骆老大讲个‘信’字。不如请邓伯出面,约骆驼吃杯茶,讲一讲道理?大家退一步。”退一步,退掉的是陈浩南的杀心,退回表面的平静,也给骆驼一个体面的台阶。蒋天养眼中精光一闪,深深看了陈然一眼,未置可否。只有雪茄燃烧的红色光点,在无声跳动。

旺角“清心阁”茶楼,二楼的巨大雕花窗棂将刺眼的阳光切割成昏暗的光斑。空气里交织着浓郁的食物香气——刚出笼的虾饺、蒸排骨的蒜香、炸云吞的油腥气,还有无法摆脱的陈旧家具与湿抹布的霉味。邓伯坐在首席那张太师椅上,仿佛一尊被岁月摩挲出温润包浆的旧铜像。他银白色的鬓发梳理得纹丝不乱,深褐色的缎面唐装一丝褶皱也无,胸前那枚古意盎然的翡翠平安无事牌在暗影里透出莹润的幽光。他拈起小巧的白瓷茶杯,慢慢呷着,眼神古井无波,目光似乎落在虚空里遥远的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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