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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的日光斜斜淌进留园水榭,给案上堆叠的画稿镀了层金。董清婉正将新完成的《夜鹭图》挂起,浅碧衣袖扫过画轴,带起的风里,有淡淡的松烟墨香。画里的夜鹭藏在荷叶底,只露截雪白的颈和展开的翅尖,墨色浓淡相宜,倒比白日的荷更添了几分幽趣。
“这鹭画得有灵气,像真要从纸上飞出来。”
朱婉清的声音伴着环佩轻响传来,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褙子,裙摆绣着缠枝纹,走在青石板上,像朵移动的莲。手里提着个食盒,见了董清婉便笑:“听闻你近来画艺精进,特意带了些新做的杏仁酥,来讨幅画看。”
董清婉迎上去,指尖刚触到食盒的铜扣,就见鬼子六从水榭后绕出来。月白长衫外罩了件石青马褂,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手里还捏着卷昨日临的字,见了朱婉清,眸子里漾开点笑意:“婉清姑娘倒是稀客,有日子没来留园了。”
“再不来,怕是清婉妹妹的画都要成绝品了。”朱婉清眼波流转,落在墙上的《夜鹭图》上,忽然“咦”了声,“这荷叶的阴影里,怎还藏着只小螺?”
董清婉的耳尖微红。那螺是昨夜添的,壳上的纹细得像发丝,原是藏着点私心想让鬼子六看见,没承想被朱婉清先发现了。“随手画的,添点趣致。”
鬼子六走近了看,指尖在画前虚点,落在那螺上时停了停,才转向朱婉清:“婉清姑娘来得巧,正好看看清婉新画的《并蒂图》,比这鹭更有看头。”
董清婉忙去取画,回来时见朱婉清正对着案上的《新芽图》出神。画里的莲芽已抽出四片叶,根须在湿土里缠缠绕绕,旁边还画了只蚂蚁,正费力地往叶上爬。朱婉清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纸:“这芽画得真,连叶尖的绒毛都看得见,倒比我园里养的那盆兰草更让人上心。”
“因为藏着盼。”鬼子六忽然道,接过董清婉递来的《并蒂图》展开,“画里的情,原比技法更要紧。”
画轴缓缓铺开,满塘的荷在纸上舒展,粉白的瓣挤着绿的叶,两朵并蒂莲尤其惹眼,瓣尖相触像在低语,角落的莲芽虽细弱,根须却扎得扎实。朱婉清望着画,忽然叹了声:“我从前总觉得,画要艳要满才好看,如今看了清婉妹妹的画,才知留白处的情,比填得满当当的色更动人。”
她的指尖划过并蒂莲的茎,那里有道弯弯曲曲的墨痕,像道无形的锁。“这纹画得妙,倒像把连心锁。”
董清婉的心跳漏了拍,正想说话,却听鬼子六轻笑:“画再好,终究是死的。”他的目光扫过董清婉微红的脸颊,又落回朱婉清脸上,语气里带着点认真,“真情的人,永远比画好。”
朱婉清一怔,随即笑了,眼尾的细纹里都盛着了然:“六爷说得是。就像这并蒂莲,画里开得再盛,也不如塘里的荷能闻见香、触得着露。”她看向董清婉,目光温软,“清婉妹妹是个藏得住情的,只是这情啊,藏得再深,也会像这莲芽,总有冒头的那天。”
董清婉低下头,指尖捻着衣袖的流苏,耳尖却捕捉到鬼子六的气息——他离得极近,发间的墨香混着日光的暖,像幅活的画,比案上所有的图都更让人心动。
日头升到半空时,朱婉清提着空食盒告辞,临走前望着塘里的荷笑道:“等荷结了莲蓬,我再来讨莲子,也学清婉妹妹种在院里,盼着来年能看个并蒂莲的真景。”
水榭里只剩两人时,鬼子六忽然将《并蒂图》重新铺开,指着角落的莲芽:“她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董清婉装傻,却被他捏住了手。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研墨的香。
“看出来这芽眼里的盼,像你望着我的时候。”他低头,吻落在她的发顶,“也看出来我说的‘真情的人比画好’,原是说给你听的。”
董清婉望着画里的并蒂莲,忽然觉得,那些藏在墨色里的情,那些流转在目光里的意,确实比画纸更鲜活。就像此刻他掌心的温,他眸里的光,都是画不出来的真,比满塘的荷、案上的画,都更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风穿过水榭,吹得画轴轻轻晃,像在应和。董清婉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忽然明白——最好的画,原是藏在彼此眼底的景;最真的情,从来都比笔墨更动人。
雅集论艺·美映荷塘
入秋的留园少了夏荷的泼洒,却多了桂香的缠绵。朱婉清踩着满地金桂走进水榭时,环佩叮咚,像揉碎了的月光。她今日穿件月白杭绸褙子,领口绣着缠枝莲,乌发松松挽成个髻,只簪支碧玉簪,衬得那张江南女子特有的鹅蛋脸愈发清丽——二十三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最盛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声早传遍苏杭,与另外三位闺秀并称“江南四美”,却独独她最得“清逸”二字。
“清婉妹妹这水榭,倒比我那琴房更得雅趣。”朱婉清的目光扫过墙上的《藏锋集》,指尖在《并蒂图》的荷瓣上虚点,“才月余不见,笔锋里的情又深了几分,倒像这桂香,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