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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题端持躬身行礼的姿势不敢懈怠：“陛下息怒！臣之计，非是搪塞，实需待今日朝会礼毕，宫中大宴之时，方可发动！”
“哦？”皇帝眉梢微挑，龙睛中掠过一丝审视的精光。
崔题略一沉吟，斟酌字句道：“陛下明鉴，朝会之后，宫中宴请过百官及使节，此非寻常饮宴，实乃敞开天窗说亮话之时！
“陛下可还记得，五年前杨珙将军西征失利，旧党借机发难，以失职之罪褫夺了杨家军镇守的雄州、保州兵权？林氏随即安插心腹，将此两处扼守北疆咽喉的重镇，牢牢握于掌中。自此之后，旧党气焰日盛，隐有延朔逆党推波助澜之迹，实在蹊跷！
“五年来，陛下数度欲收回雄、保二州，重归杨家军镇守，皆遭太后与旧党联手阻挠。值此北契借增币、婢女案两事要挟之际，臣以为，正是陛下重提此事之良机！”
他抬眼，直视御座，“杨家军威震北疆数十载，若为国家安危计，陛下当堂下旨，即刻命杨家军重掌雄、保二州军务，旧党与太后于情于理，皆无权再阻！倘若林氏和旧党推拒，又可据北方无强兵御敌为由，要求彻查鬼樊楼婢女失踪案，以平息北契之怒。届时，宴中赴宴的外放新党官员、致仕元老，皆群起响应，形成逼宫之势，林氏唯有断尾求生！”
他的双眸锋芒愈盛，“雄、保兵权，与鬼樊楼根基，二舍其一，无论林氏作何抉择，于陛下而言，皆是胜局！臣便是如此谋划！”
皇帝听罢，紧蹙的龙眉稍展，但仍追问：“此计虽妙，只可破林氏掣肘困局。然则，北契索要岁币之要挟，如何化解？”
崔题闻言，面上反而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从容：“陛下，此乃连环局！若林氏舍鬼樊楼，朝廷彻查婢女案，自可给北契交代，其增币之请，便无立足之地！若林氏舍雄、保兵权，则杨家军重掌北疆咽喉，北境有强军，又何惧北契兵戈威胁？其增币之挟，也不攻自破！”
皇帝微微颔首，目露赞许，随即话锋陡然一转，锐利如刀：“谋略虽精，然而谁做集宴之上，刺向林氏的利刃？”
崔题毫不犹豫，伏首揖拜：“为陛下，为社稷分忧，臣万死不辞！”
“哈哈……”皇帝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中带着洞悉人心的锐利，“崔题啊崔题，朕记得你从前最是明哲保身，趋利避害。是何缘由，让你此番甘冒奇险，主动请缨？”
“臣……自是为陛下分忧心切！”
“哦？只为分忧？朕听闻，皇城司以铁篦梳头之势，遍筛京城，已查出那指向鬼樊楼的诗词，最早……乃从一处名为‘讲义堂’的民间学堂生徒间流出？”
崔题心头猛地一沉！
“朕还记着，你前些日子刚上了一道劄子《试论官督民办讲义堂疏》，你奉命查案多日，对此线索竟一无所知？莫非有意，未曾对朕提及？”
崔题浑身剧震，冷汗瞬间沁出。
皇帝竟已查到讲义堂，那是否查到了潘令宁？
诚然他的确想对潘令宁进行保护，因而不上报线索，且因为他是被潘令宁说动，甘愿为执剑之人，替皇帝破开困局，保下太子，也保下潘令宁。
哪怕本心是好的，可是，若是对皇帝隐瞒，便是欺君大罪了!
他强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连忙压弯身子深深伏拜：“陛下明察！臣绝非有意隐瞒，实因此事牵连甚广，干系重大，臣唯恐走漏风声，以至功败垂成，故思决意待集宴之上，雷霆一击之时，再向陛下剖陈全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