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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这层的灯是一根根电线悬着的，上面有铁质灯罩，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什么颜色，从楼梯口处灌进来一点风就能让这些灯摇晃起来，摆得光四处乱撞，容易让人头晕目眩。
沈魏风是干考古的，对于阴冷潮湿黑暗光线这些最为无感，也很少被这样的环境影响，一般没有什么恐惧和害怕，即便看古尸也和读资料并无太大差异，对他而言它们只是形态不同的工作内容罢了。
但是，今晚，此时，他觉得每往前迈出一步心底便更加寒凉，那久违的恐惧像是薄雾似的笼罩在他心间，前面灯下的人也在摇曳的光柱里一阵清晰一阵模糊。
那人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过来，没挪动一步，沈魏风不知这是何意。
可待到他到了跟前，这人反倒坐下了，好像没有勇气面对他，半天才声音低沉道：“魏风，你为什么才回来？”
沈魏风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你什么意思？是你找我？干吗约在这个地方？”
严学东原本平视着对面绿漆斑驳的墙，这时他抬起头来看向沈魏风，脸上的光和阴暗交替晃动着，一双眼睛在灯光划过的瞬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痛，嘴角微微往下拉，脸上的肌肉因为心里的激动轻微抖动着，像没听见沈魏风的质问似的还是按着他的逻辑说着：“你为什么同意让她自己回国？为什么不拦着她？你知不知道她回来的时候有多绝望……”
话说到这份儿上，沈魏风已经完全被激怒，他原本想把他和东子这段恩怨在B市招待所那里彻底翻篇，可这时又被生生扯了出来，这股怒火几乎是井喷一般发作，根本压都压不住，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东子的衣领把他从长椅上硬拉了起来：“严学东，我说过，少去招惹周楚凝，你没记性是吧？”
东子衣领被抓，瞬间呼吸变得困难，本能地用力甩开沈魏风，结果力道过了，人差点儿没站稳，扶着长椅才勉强没有摔倒，嗓子也哑了，低声吼了起来：“沈魏风，我特么没想勾引你老婆，是你，是你把她推了出去……”
严学东说不下去了，天旋地转想找个支撑的东西，可结果还是坐回了长椅，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里，双肩耸动着，一身警服皱皱巴巴的，完全没了平日里挺括的模样。
沈魏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缓了缓腔子里的怒气，抬手去推东子，但没有反应，莫名中一种不祥的预感猛地爬上了他的心头，他用力再去推东子，东子这时才抬起了头，而他的脸上竟然挂着泪！
“她怎么了？她在哪儿？说话啊！”沈魏风问得很慢，却一声比一声重，一句比一句焦急，但对于严学东来讲，就跟耳聋了似的，他的情绪里只有悲痛，没有一点惊慌失措，这让沈魏风的心在瞬间凉了下去。
东子没说话，扭头看向身边的长椅。
这里的长椅也是老物件儿了，漆早就剥脱得不剩多少，很多地方露出了里面的木头，地下潮，不少地方烂了，那些极粗的条纹的破口里藏着积年的灰垢，到了如今全填平了干在了里面，而一只崭新的牛皮纸文件袋就躺在那里，上面表格全是空的，没有手写填入一个字，但一看就知道那是部里装公文用的。
文件袋上的棉绳被东子慢慢绕开，沈魏风看着他几乎是哆嗦着从里面取出一页纸，然后递了过来，像是在请求似的低声道：
“魏风，签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