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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灰雪依旧,如同宇宙倾倒的骨灰,永无止息地覆盖着这片被诅咒的大地。暗金山脉依旧沉默矗立,山体表面流淌的银蓝纹路在时光侵蚀下黯淡了许多,如同老化的电路板,搏动间带着力不从心的迟缓。山巅的风更显凛冽,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冰刀,切割着空气,发出凄厉的哨音。
脊椎王座,冰冷依旧。豆芽的躯壳,如同与王座彻底熔铸在一起的暗金雕塑,覆盖着经年累月风霜打磨出的、更加深沉厚重的金属光泽。左胸那个巨大的空洞,边缘的熔融痕迹早已冷却,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类似金属氧化物的薄壳,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断裂的契约锁链残骸垂落其中,被风雪裹挟的冰尘半掩,如同被遗弃在废井中的锈蚀缆绳。
王座之后,景象已截然不同。
一片参天的暗金碑林,如同钢铁森林,沉默地矗立在风雪之中。它们并非天然形成,每一块碑石都由与山脉同源的暗沉金属铸造,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永不停歇的落雪。碑身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只有一行行冰冷、规整、深刻入骨的名字。
这是契约者的墓碑。是十年间,所有在豆芽指尖下签下痛苦契约,最终未能逃脱病变或金属化宿命的幸存者名录。
视觉:碑林在风雪中延绵,无边无际,形成一片由名字构成的冰冷钢铁墓园。灰雪落在暗金的碑面上,无法停留,瞬间被金属的寒意冻结成细小的冰晶滑落。碑面上镌刻的名字,在黯淡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如同无数双在深渊中凝视的眼睛。
风雪中,一个身影正沿着被踩踏出的、覆盖着厚厚冰壳的小径,艰难地走向王座。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形佝偻,裹着一件由粗糙鞣制兽皮和厚实菌丝布胡乱拼凑的厚重斗篷。斗篷下摆被寒风撕扯,露出他空荡荡的右袖管——袖管在肘部被粗糙地扎紧,随着他的步伐无力地晃荡。他仅存的左手紧紧抓着斗篷边缘,指节因寒冷和用力而发白。裸露在外的脖颈和仅存的左手手背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暗红色疤痕。此刻,他胸口的疤痕正隐隐搏动,带来熟悉的、如同钝刀刮骨的灼痛,提醒着他耐药周期的临近。
男人终于走到王座前,在王座与碑林之间那片被踩踏得坚实光滑的雪地上停下。他没有像十年前那个少女般扑倒,只是沉默地站着,布满风霜的脸庞被冻得青紫,浑浊的眼睛低垂着,目光扫过近处几块墓碑上那些或许曾经熟悉、如今只剩冰冷符号的名字,眼神麻木中透着一丝深藏的恐惧。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空气,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破旧风箱启动般的叹息。
他挪动脚步,走向那道熟悉的、流淌着熔融银蓝光泽的山脉裂痕——那扇通往痛苦重置的“窗口”。动作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踏碎了覆盖薄雪的冰壳,发出“咔嚓”的脆响。
仅存的左手,那只布满老茧、冻疮和污垢的手,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颤抖着伸向裂痕边缘。
指尖,触碰。
触觉: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刺入骨髓的极寒,紧接着是灼烧神经的剧痛!这痛苦并未因重复而减轻分毫,反而因身体的衰败而更加难以忍受!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弓,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渗出血丝,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视觉:裂痕边缘流淌的熔融银蓝光泽瞬间缠绕上他的指尖!但与十年前那金属化的恐怖景象不同,这一次,没有冰冷的暗金光泽蔓延!取而代之的,是在他裸露的、布满疤痕的右臂断肢根部(那里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树瘤般的疤痕组织),以及他仅存的左手手背上,同时浮现出数个微小的、如同跳动的火苗烙印般的暗红色印记!
这印记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出微弱却真实的灼热感!伴随着印记的浮现,那钻心的剧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并未转化为麻木的金属枷锁,而是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残存的神经末梢——痛苦感知,回归了!代价是避免了肢体的进一步金属化,但痛苦本身,却变得更加纯粹、更加难以逃避!
签约完成。
男人如同虚脱般踉跄后退一步,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低头看着右臂断口处和左手手背上那搏动着的火苗疤痕,感受着胸口灼痛平息后、那烙印在神经深处的余烬般的痛楚。浑浊的眼中没有解脱的喜悦,只有更深的疲惫和一种宿命般的沉重。
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王座之上那尊冰冷的金属神像,以及神像身后那片沉默的钢铁碑林。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裹紧了破烂的斗篷,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蹒跚地消失在风雪幕帘之中。风雪很快抹去了他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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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之上,豆芽覆盖着厚重暗金的躯壳,如同亘古的顽铁,在呼啸的暴风雪中凝固。然而,在他那毫无表情、如同面具般覆盖着暗金的金属脸颊之下,在他那低垂的、凝视着左胸空洞的头颅姿态中,却存在着一处极其细微、却蕴含着惊心动魄力量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