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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的教室总蒙着层淡灰色的粉笔灰,林阳趴在课桌上,看前排小玉转笔时,发梢扫过课本封皮的“九年义务教育”字样。她今天涂了樱桃红的唇膏,早读课领读《岳阳楼记》时,嘴唇在“衔远山,吞长江”间开合,像只停在书页上的蝴蝶——不同于小鱼儿的明朗、洋洋的清爽,她身上有种朦胧的成熟感,像爸爸藏在酒柜里的老照片,泛着旧时光的暖调。
第一张纸条是夹在她的数学作业本里的。“你解二元一次方程时,笔尖会敲三下桌面。”信纸边缘沾着他偷偷蹭来的、她常用的草莓香橡皮碎屑,尾端画了个戴眼镜的小人,正盯着蝴蝶发呆。午休时她回了纸条,口红印在“你抄笔记时,会把‘∵’画成小月亮”旁边,像朵歪歪扭扭的花——那是他藏了两周的、关于她的观察,此刻在粉笔灰里轻轻发烫。
传纸条的频率在深秋变密。他会在她的铅笔盒里塞片压平的枫叶,她会回赠包印着卡通图案的润喉糖,包装背面用眉笔写着“别总盯着我发呆”。直到那天早自习,王老师收作业时,指尖在他和小玉的本子间顿了顿——数学老师的目光总像精准的圆规,能在满是公式的草稿纸上,标出他特意为她留的空白处。
“林阳,来办公室。”粉笔灰落在王老师的教案上,阳光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在他校服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办公桌上摆着他近期的数学卷子,红笔写的“满分”旁边,静静躺着叠成纸船的纸条,船底还留着他画的、她戴红围巾的简笔画。“上周语文老师说,你的作文里总出现‘傍晚的夕阳’,”王老师的钢笔敲了敲教案,“历史老师看见你课本里夹着张画着口红印的便签——这些,老师都知道。”
钢笔尖在纸条上划出细响,林阳盯着自己写的“你今天的眼影像操场边的晚霞”,忽然发现那些被他当作“浪漫”的句子,此刻在教案上显得如此轻薄。王老师没皱眉,反而把纸条推回他面前:“初三了,知道‘时机’是什么吗?就像田里的稻子,没到秋天就收割,只会剩下空壳。”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校服领口沾着未擦净的粉笔灰,镜片上还留着早读时呵气的痕迹,模糊却真实。
放学时的夕阳把走廊染成橘红色。小玉靠在楼梯拐角,身边站着个穿深蓝色校服的男生,袖口绣着初三(1)班的班徽——是年级里出了名的“混子”,总在厕所门口晃悠,校服领口永远敞着。“阳阳,”男生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带着股廉价香水混着烟味的气息,“小玉想跟你同桌,你纪律委员这点事还搞不定?”他看见小玉涂着红唇膏的嘴角扬起,眼神里带着撒娇般的笃定,忽然想起王老师说的“想想自己要什么”,指尖在裤兜里攥紧了那张写着“抱歉”的纸条。
那晚他在草稿纸上画了无数个“同桌”的图案,又用橡皮狠狠擦掉。妈妈端着热牛奶进来时,他正盯着课本上的函数图像发呆,工装裤膝盖处还留着帮爸爸修自行车时蹭的机油——原来比起唇膏的甜香,他更习惯闻着机油味解几何题;比起朦胧的悸动,他更清楚黑板上的“中考倒计时”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第二天早自习,他把纸条压在小玉的英语课本下。“我想考市重点的实验班。”字迹比平时工整三倍,末尾没敢画任何图案,“对不起,之前的纸条...就当是粉笔灰吧,风一吹就散了。”她盯着纸条上的字,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忽然笑了,只是这笑没了往日的柔和,带着点生硬的尖锐:“原来你跟他们说的一样,是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
消息像粉笔灰般在班里炸开。后桌的陈磊捅了捅他后背:“牛逼啊你,敢拒绝‘初三一枝花’?”前桌的林小婉递来张纸条,画着个竖起大拇指的小人:“其实我们早觉得她太‘茶’了,你总算清醒了!”他摸着课桌上的粉笔灰笑了——原来在别人眼里,他从“偷偷传纸条的怂包”变成了“敢说不的男人”,只是只有他知道,这“勇敢”背后,藏着多少个盯着课本到深夜的时刻,藏着王老师没说出口的“期待”,藏着爸爸醉醺醺却认真说“我儿子要考大学”的模样。
深冬的模拟考,他在考场看见小玉趴在桌上睡觉,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粉笔灰。她换了新的眼影颜色,是冷调的紫,却不再让他分心。笔尖在答题卡上划过,他忽然想起王老师办公室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