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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华阳国志·蜀志》那泛黄的书页,一句“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如同穿越两千年的谜题,在历代学者心头萦绕。“纵目”二字,寥寥数笔,却勾勒出古蜀始祖最神秘的轮廓——是眼球向外凸起如柱,还是眼睑纹路纵向延展?是部落图腾的特殊标记,还是先民对自然的独特观察方式?千百年来,人们只能在文字的缝隙中想象这份古蜀浪漫,直到桂圆桥遗址的一抔黄土里,一件陶制人面残片破土而出,那双向上凸起的眼睛,才让“纵目”的传说,第一次有了触摸得到的温度。
一、《华阳国志》里的“纵目”谜题:文字中的古蜀记忆
常璩在《华阳国志》中写下“蚕丛纵目”时,或许未曾想到,这四个字会成为后世探索古蜀文明的钥匙。作为中国现存最早的地方志之一,《华阳国志》以严谨的笔触记录了巴蜀地区的历史、地理与人文,从蚕丛、柏灌、鱼凫到杜宇、开明,古蜀五王的故事在书中代代相传。而“其目纵,始称王”这句记载,既是对蚕丛外貌的独特描述,更暗藏着古蜀部落权力起源的密码。
后世学者对“纵目”的解读,如同在迷雾中探路。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释“纵”为“南北曰纵,东西曰横”,若按字面意思,“纵目”应是眼睛呈纵向排列——可人类生理结构中,双眼本就是横向分布,何来“纵向”之说?这让不少人怀疑,“纵”或许并非指方向,而是“突出”之意。晋代郭璞为《山海经》作注时,曾提到“蜀王蚕丛,其目纵,是谓蜀侯”,并补充“纵目,言其目突出”,这一说法得到了多数后世研究者的认同。
但“突出”又该如何界定?是像鱼类的突眼,还是如青蛙般的鼓眼?宋代李石在《续博物志》中试图进一步描绘:“蚕丛氏目纵,盖象北斗之形”,将“纵目”与北斗七星联系起来,认为这是古蜀人对天文的崇拜——北斗七星呈纵向排列,蚕丛的“纵目”或许是模仿星象,象征着“通天神力”。这种解读虽充满浪漫色彩,却缺乏实物佐证,直到近代考古学兴起,人们才开始从地下的文物中,寻找“纵目”的真正模样。
其实,《华阳国志》中关于蚕丛的记载,并非只有“纵目”一处。书中还提到“蚕丛始居岷山石室中”,“教民养蚕”,这说明蚕丛部落最初生活在岷江上游的山区,以养蚕为生,是古蜀农业文明的开创者。而“纵目”作为蚕丛最显着的特征被记录下来,必然与部落的生存环境、文化信仰息息相关。或许,在岷江河谷的险峻地形中,“纵目”是生存的需要;或许,在祭祀天地的仪式中,“纵目”是沟通神灵的媒介;又或许,在部落联盟的竞争中,“纵目”是权力的象征。这些猜想,都在等待一件文物的印证。
二、桂圆桥遗址的陶片:黄土里的“纵目”初影
2009年,考古工作者在四川什邡桂圆桥遗址进行发掘时,一件不起眼的陶制人面残片,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片残片仅有巴掌大小,陶土呈红褐色,表面还带着烧制时留下的细微裂纹,大部分面部轮廓已残缺,只剩下右眼及周围的部分——但就是这只残存的眼睛,彻底颠覆了人们对“纵目”的想象。
这只眼睛并非平面刻画,而是从陶片表面向上凸起,呈半弧形,眼窝深邃,瞳孔处被特意刻出一道凹槽,显得格外有神。考古学家用软尺测量后发现,眼睛凸起的高度约0.8厘米,虽然不如后来三星堆纵目青铜面具那般夸张,却清晰地呈现出“向上凸起”的特征。更重要的是,桂圆桥遗址的年代距今约5000-4500年,恰好与传说中蚕丛部落活动的时期相近,这让不少学者推测:这件陶片,或许就是蚕丛部落“纵目”文化的早期遗存。
为了弄清这片陶片的用途,考古团队对其进行了细致的检测。陶片的质地较为粗糙,表面没有施釉,边缘有明显的切割痕迹,推测是某个大型陶器的局部——可能是祭祀用的陶鼎腹部,也可能是部落首领的陪葬陶俑面部。而眼睛的凸起部分,是用陶土手工捏塑后,再与主体陶片拼接烧制而成,工艺虽简单,却能看出制作者对“眼睛”的重视:他们没有选择写实的手法,而是刻意夸张了眼睛的凸起形态,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赋予陶器“看见”的能力。
这片陶片出土的地层中,还伴随有大量的炭化稻谷、蚕茧遗迹以及石斧、石镰等农具,这与《华阳国志》中“蚕丛教民养蚕”的记载相印证。由此不难想象:在五千年前的岷江河谷,蚕丛部落的先民们一边在田地里种植稻谷,一边在房前屋后饲养家蚕,他们用粗糙的陶土塑造出带有“纵目”的器物,或许是在祭祀时祈求神灵保佑庄稼丰收、蚕茧满仓;或许是在部落集会时,将“纵目”作为身份的象征,提醒族人不要忘记始祖蚕丛的庇佑。
桂圆桥陶片的发现,让“纵目”从文字记载的抽象概念,变成了可触摸的实物形象。它不像三星堆纵目青铜面具那般震撼,却更显质朴与真实——那微微凸起的眼睛,或许就是蚕丛部落“纵目”文化的源头,是古蜀先民对始祖形象最原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