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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庄的夜，深沉而寂静。土炕上，小雨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香甜，小脸上带着病后初愈的安宁。外间屋，油灯的火苗被捻得极小，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炕桌旁围坐的四人：王老栓、王周氏、王援朝，以及林阳。
地上那袋刺眼的富强粉和三罐军用午餐肉已经被王老栓亲手藏进了里屋最隐秘的角落，用破麻袋和柴草掩盖得严严实实。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雪白面粉和油润肉香的气息，无声地提醒着刚才那场颠覆认知的震撼。
沉默持续了很久。油灯芯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是屋里唯一的动静。姥姥王周氏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捻着衣角，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苍白。王援朝则皱着眉头，眼神在爹娘和林阳之间来回逡巡，似乎在消化那巨大的秘密和思考未来。
王老栓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劣质烟丝的辛辣味弥漫开来。他浑浊的眼睛在烟雾后闪烁着，时而锐利，时而凝重，最终沉淀为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断。他猛地将烟锅在炕沿上重重磕了几下，发出“梆梆”的闷响，打破了沉寂。
“阳娃子。” 王老栓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这‘本事’…不能这么藏着掖着，更不能在这王家庄用！”
林阳抬起头，看向姥爷。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和谋划，现在才开始。
“王家，太小。” 王老栓的目光扫过破败的屋子，仿佛能穿透土墙看到整个贫瘠的村庄，“左邻右舍，鸡犬相闻。你今儿‘变’出点白面，明儿‘变’出点肉腥…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迟早得招祸！”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几十年风雨熬炼出的生存智慧。
“那…姥爷，您的意思是？” 林阳的心提了起来。
“走！” 王老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浑浊的眼中精光暴涨，“跳出这农门！进城！当工人！”
“工人？” 林阳和王援朝同时一愣。姥姥也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老伴。
“对！工人！” 王老栓的语气异常坚定，“只有进了城，当了工人，端上了公家的铁饭碗！你这‘本事’，才算有了护身符！” 他掰着枯瘦的手指，条理清晰地分析：
“第一，城里人多眼杂，生面孔多。你偶尔弄点稀罕东西，没人在意你哪来的，只当你有门路。”
“第二，工人身份，那是国家的人！是领导阶级！就算有点风言风语，只要没真凭实据，谁也不敢轻易动你！比咱这土里刨食的泥腿子，硬气百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王老栓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阳，又看看里屋炕上小雨的方向，“当了工人，有粮本，有工资，有宿舍！小雨能跟着你进城，吃商品粮！不用在这乡下挨饿受冻！她的身子骨，得有个安稳地方好好养着！在城里，看病吃药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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