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笔趣阁]
https://m.ibqg.vip最快更新!无广告!
陈墨是在黎明前被雷声惊醒的。
他翻身下竹榻时,青石板地上还凝着夜露,可抬头望去,东边的云层正翻涌成墨色漩涡,像口倒扣的大锅。雷光在云层里炸响,每一次都震得窗纸簌簌作响——这不是普通的雷雨,是天劫要来了。
他摸向怀中的破界灯,灯芯里的发丝突然烫得惊人,像被扔进了熔炉。这是破界境亡灵师的预警,天劫不是考较法力,是清算因果。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你替亡灵守了三十年夜,可谁来替你守天劫?”
院外传来砸门声。陈墨推开门,看见拆迁队的老周浑身湿透,手里举着半块瓦片:“陈先生!你家老槐树冒火了!火是蓝的,烧得邪乎!”
陈墨冲进院子。那棵陪他长大的老槐树,此刻正裹在幽蓝火焰里。火舌舔舐着树皮,却没有焦糊味,反而飘出甜丝丝的槐花香——是阴火,由怨气凝成的劫火。
“哥!”
熟悉的声音从树后传来。陈墨转头,看见阿昭站在火光里,穿着那身出嫁时的红嫁衣,裙裾被阴火烧得翻卷。她手里捧着个拨浪鼓,正是当年小桃弄坏的那只,裂开的缝隙里渗出幽蓝的光。
“阿昭?”他向前一步,却被无形屏障弹开。
阿昭的笑容里带着泪:“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当年你说等我嫁人的时候,要亲手给我插簪子……可你走了三十年,我等得好苦。”
陈墨这才注意到,阿昭的脚边缠着无数半透明的线,和母亲临终前一样,连向老槐树的树根。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阿昭出嫁那天,他曾偷偷在她妆匣里塞了颗镇魂珠——不是为了锁魂,是想让她平安。可那珠子后来……
“是小桃的魂。”他低声说,“当年归墟井的怨气卷走了她,我用镇魂珠锁了她的魂,却也连累了你。”
阿昭的身影开始模糊,像被风吹散的纸钱:“哥,你总在自责。可我是你妹妹啊,你走的时候,我攥着你的衣角哭,你说‘阿昭乖,哥去学本事,回来保护你’。现在我老了,嫁人生子了,可你还是不肯回家……”
雷声更近了。陈墨抬头,看见云层里垂下无数银蛇般的劫雷,每道雷都裹着黑雾,正是归墟井里未散的怨气。原来天劫不是惩罚,是亡灵们的执念要借他的命来偿——母亲、阿昭、小桃,还有当年被他锁住的七个婴孩,他们的怨气早就在阴阳缝里凝成了劫云。
“都给我退开!”他咬破指尖,在青竹榻前画了道“镇魂符”。符纸刚落地,七盏引魂灯同时炸裂,灯油化作七道流光,钻进老槐树的树根。这是他用破界境的力量,强行召回所有被自己封印的亡灵。
“哥,你何苦?”阿昭的声音里带着心疼,“我们只是想再看你一眼。”
陈墨突然笑了:“我何尝不想?只是我怕,怕见了你们就舍不得走。”他摸出怀里的破界灯,灯芯里的发丝此刻泛着暖金色的光——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铃里,最后一道未传的口诀所化。
“师父说过,破界境的亡灵师,要学会‘渡己’。”他把破界灯举过头顶,灯焰腾地窜起三尺高,照得整座院子亮如白昼,“当年我锁了你们的魂,是怕你们受苦;现在我要放你们走,是怕自己再困在执念里。”
七道流光从老槐树里飞出,裹着阿昭、小桃、母亲的影子,还有七个婴孩的身影。他们围在陈墨身边,像一群久别重逢的孩子。阿昭捧着拨浪鼓,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哥,你看,这鼓里的镇魂珠,其实是小桃的乳牙磨成的。她当年疼得直哭,还说‘阿姐,用我的牙换哥哥的糖’。”
陈墨的眼泪落进劫火里,滋滋作响。他终于看清,这些年困住他的从来不是亡灵,是自己不肯放下的愧疚。那些他以为的“保护”,不过是自私的占有欲,让亡灵们跟着他在阴阳缝里受苦。
“去吧。”他轻声说,“去该去的地方,投个好胎。要是遇见个疼你们的人,替我抱抱他们。”
七道身影笑着飘向天际。阿昭回头对他笑:“哥,我在奈何桥等你,给你带碗热汤。”小桃挥着拨浪鼓:“哥,我给你唱新学的童谣!”母亲的身影最慢,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指尖的温度像极了当年:“墨儿,娘为你骄傲。”
劫雷突然劈下第一道。陈墨没有躲,任由蓝紫色的雷蛇劈在身上。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魂魄正在蜕变——原本半透明的轮廓变得通透,连每根血管里都流动着星光。这是破界境的终极考验:渡尽因果,方得见光。
第二道劫雷落下时,他听见了笑声。是师父,举着酒葫芦站在云端:“臭小子,我就知道你能行!”是阿昭,在奈何桥边朝他挥手。是母亲,在奈何桥的另一端煮着红豆粥。是小桃,蹦蹦跳跳地数着往生钱。
第三道劫雷落下时,他的破界灯突然炸成万千金蝶。每只蝴蝶都带着他的祝福,飞向人间的各个角落——替他去看阿昭的糖铺,替他去听小桃的孩子叫“阿舅”,替他去闻母亲煮的红豆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