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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之鹰·第八章
1922年的秋雨带着股腥甜。关东山的枫叶红透了半边天，鹰嘴崖的山道上却积着未干的血渍，被雨水冲成蜿蜒的细流——这是"花脸狼"匪帮留下的，三天前他们在二道河子活埋了两个不肯交粮的猎户，据说还把人头挂在老榆树上，树干上刻着"抗粮者如此"五个歪字。
燕彪蹲在了望台的木板上，手里的步枪枪管缠着浸了血的布条，那是昨天从匪帮尸体上解下来的。怀表在怀里像块冰，表盖内侧新刻的三道深痕指向花脸狼的三处粮仓，最浅的那道藏在鹰嘴崖的溶洞里——步鹰带回来的眼线说，那里藏着匪帮从奉天买来的二十箱炸药。
"爹，步叔叔说溶洞里有瘴气。"燕双鹰举着块野猪皮跑上来，上面用炭笔涂着个骷髅头，旁边画着道弯曲的箭头。娃的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划着道血口子，是昨天在老林子追野兔时被树枝刮的，怀里的怀表链缠着草药绳，表盖内侧标注的毒气区与他画的骷髅头位置分毫不差。刚满十岁的他，已经能分辨七种毒草，比同龄孩子多了双识险的眼睛。
山下传来独轮车的吱呀声。一辆满载柴火的推车顺着山道往上挪，推车人戴着顶破草帽，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月牙形的刀疤——那是步鹰的标记，去年在牡丹江和奉军拼刺刀时留下的。燕彪抓起墙边的短铳，铳管上的锈迹被磨得发亮，他突然想起老兵的话："花脸狼是黑莲的刽子手，当年专砍共产党的脑袋。"
推车在路牌旁停下。步鹰掀开草帽时，左额的伤口还在渗血，创可贴是用烟盒纸做的，上面沾着些黑色的泥。"花脸狼把炸药藏在溶洞最深处，"他往燕彪手里塞了个油布包，里面是块熏黑的羊皮，上面用朱砂画着溶洞的走向，"洞口有三道岗，最里面的岗哨带着狼狗，狗鼻子能闻出三里地外的生人味。"
燕彪展开羊皮时，指腹蹭过上面的盐粒——这是用盐水浸泡过的，能防霉变。溶洞的岔路与怀表内侧最复杂的刻痕完全吻合，第三条支洞标注着个"水"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波浪纹。"这洞是前清挖的煤窑，"燕彪用指甲戳着"水"字的位置，"雨季会积水，水深能没过腰。"步鹰往嘴里塞了块干硬的窝头，碎屑掉在羊皮上："眼线说花脸狼在水里插了竹签，尖上淬了蛇毒。"
老兵拄着包铁的拐杖来了，拐杖头在石头上敲出火星。"花脸狼的婆娘是黑莲的女掌柜，"老人往火堆里添了把松针，浓烟呛得他直咳嗽，"据说她的烟袋锅里掺着蒙汗药，去年迷倒了七个巡逻的奉军。"燕彪摸了摸怀里的表，突然想起1919年在黑风口见过的账本，上面记着个"莲娘"的名字，后面标着"擅用毒"三个字。
日头偏西时，五个樵夫打扮的人出现在山道上。领头的汉子挑着捆干柴，柴捆里露出半截枪管，与步鹰交换了个眼神——这是从牡丹江来的同志，每人背着十斤生石灰，口袋里藏着用猪油裹着的火柴。"花脸狼今晚要炸鹰嘴崖，"汉子往燕彪手里塞了个牛角哨，"吹一声是撤，两声是攻。"哨子上刻着只展翅的鹰，与燕双鹰怀表盖内侧的图案一模一样。
入夜后，燕彪带着队伍往鹰嘴崖摸去。秋雨打在油布上噼啪响，裤脚的泥水灌进草鞋，冻得人脚趾发麻。路过第一道岗哨时，步鹰吹了声低沉的口哨，两个樵夫突然从柴捆里抽出短刀，刀背敲在哨兵的后脑上，动作轻得像片落叶。燕彪注意到哨兵腰间的铜牌，上面刻着的莲花纹少了片花瓣，与怀表内侧某道断裂的刻痕如出一辙。
溶洞入口藏在片茂密的蕨类植物里，洞口被藤蔓遮得严实，只有扒开最粗的那根青藤才能看见。步鹰掏出怀表核对刻痕，表盖内侧标注的瘴气区与洞口的白雾完全重合，边缘处画着个小小的"风"字——果然，往左边挪了三步，就有股穿堂风从崖壁吹过，能吹散呛人的毒气。
"用生石灰捂狼狗的鼻子。"燕彪往樵夫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的石灰粉簌簌作响。步鹰拽着藤蔓往洞口爬，鞋底的防滑纹在湿滑的岩石上擦出火星。离洞口还有丈许远时，狼狗突然狂吠起来，铁链子在岩壁上撞出哐当声——那畜生耳朵贴在地上，显然听见了脚步声。
步鹰将石灰粉撒向狗笼的瞬间，燕彪的枪响了。子弹打在锁扣上，铁笼门"哐当"一声弹开，受惊的狼狗扑向最近的哨兵，獠牙咬在那人的喉咙上。溶洞里突然亮起火把，十几个举着砍刀的匪徒涌出来，领头的花脸狼满脸横肉，左脸的刀疤像条蠕动的蜈蚣，手里的鬼头刀滴着水，刀鞘上绣着朵残缺的莲花。
"把炸药留下，饶你们全尸！"花脸狼的声音像破锣，鬼头刀往地上一跺，火星溅在积水里。燕彪突然往右侧翻滚，子弹擦着他的耳根飞过，在岩壁上凿出个小坑。步鹰趁机往溶洞里扔了颗燃烧弹，火光里露出密密麻麻的竹签，尖上的毒液在光线下泛着蓝莹莹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