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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十,亥时三刻。
县衙密室中,砖缝里渗出的尸蜡味,与案头那本《漕运纪要》散发的霉潮气息交织在一起。
在摇曳的烛火下,凝集成一种近乎实质的重压。
周县令的食指沿着铜灯台的云纹缓缓摩挲,三滴烛泪顺着官服的袖口悄然滑落,在青灰色的布料上洇出如凝血般的暗斑。
这盏江州军特制的铜灯,底座阴刻的漕运路线图与摊开的卷宗严丝合缝,灯芯突然爆出的火星,不偏不倚,恰好落在 “靖安八年盐引” 的朱砂批注上。
“都安排好了吗?” 周县令开口问道,声音犹如老旧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吱呀声响。
惊得梁上悬着的壁虎尾巴猛地一甩,它的四只脚爪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章师爷手中的折扇 “啪” 地一声收拢,扇骨重重地敲在那本虫蛀的卷宗边缘。
银灰色的衣鱼从泛黄的纸页间仓皇窜出,沿着他灰鼠皮袄的毛领疯狂逃窜。
周县令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突然伸手攥住那只小虫,指缝间溢出的汁液在 “靖安八年” 的字迹上留下浅灰色的印记,如同提前盖下的死亡戳记。
“大人,防务、漕帮、暗桩,皆按计划部署妥当。” 章师爷的笑脸在烛影里忽明忽暗,如同鬼魅一般,“只是赵捕头那边......”
他的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下,后半句话被吞咽时的杂音扯得支离破碎。
周县令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玉蝉,这枚寒玉是赵震天去年生辰时送给他的。
此刻,它冷得像块浸过冰水的生铁。
窗外的斜雨穿过漏窗,在卷宗上的 “靖安八年” 四字间蜿蜒流淌,像极了赵震天临终前在泥地上划出的血痕。
“传令下去,赵府上下例银加倍,其幼子送州府书院就读。” 周县令望向烛火的瞳孔微微收缩,跳动的光焰在眼底碎成万千金箔,“若再让我听见克扣抚恤金的风声 ——”
他的声音陡然低哑,尾音消失在烛花爆响的 “噼啪” 声里,仿佛被黑暗瞬间吞噬。
苍莽山虎跳峡,月色被刀光无情绞碎。
杜九背靠湿滑的崖壁,手中的蛇形刀在掌心攥得几乎嵌入皮肉,仿佛与他的手掌融为一体。
苏捕头的寒江掌裹挟着幽蓝真气迎面劈来,掌风所过之处,三丈外的火把 “滋啦” 作响,火苗瞬间矮了半截,结出细密的白霜。
几个刚入气血境的捕快连退三步,手中的朴刀 “当啷” 落地,在寂静的峡谷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杜九,你劫税银、抢精铁,今日便是你的断头台!” 苏捕头的怒吼震得峡谷回声隆隆,惊起几只栖息在岩缝中的夜鸦,它们扑腾着翅膀,消失在黑暗的夜空。
杜九啐掉嘴角的草茎,目光扫过腰间断裂的牛皮腰带 —— 方才错身时,苏捕头的掌风竟如刀般锋利,生生将腰带削成两截,半截布带还挂在胯间,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显得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