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色的时光

第5章 潮头新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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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订单的顺利交付,让 “陈氏精密加工” 声名鹊起。原本冷清的厂区门口,如今时常停满载着合作意向书的商务车。陈建国站在扩建后的办公楼顶层,望着车间里穿梭的机械臂和忙碌的工人,手中的搪瓷缸早已换成了精致的紫砂杯,可茶水里蒸腾的热气,依旧带着往昔岁月的苦涩与回甘。

然而,新的挑战悄然而至。陈昊从国外考察归来,带回一套全自动化生产方案。在公司会议上,他用投影仪展示着未来工厂的蓝图:“爸,咱们必须淘汰现在一半的老旧设备,引入 AI 质检系统,否则很快会被同行超越。” 话音未落,老工友们便炸开了锅。

“小陈厂长,我们干了半辈子钳工,你这是要让我们失业啊!” 老张涨红着脸,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会议桌上,震得水杯里的茶叶上下翻涌。陈建国沉默不语,目光扫过会议室墙上的老照片 —— 那是建厂初期,大家挤在地下室吃泡面的场景。他清楚,厂子要发展,就必须割舍过去,但看着这些同甘共苦的兄弟,心里像压了块滚烫的铁。

与此同时,李秀兰的身体再次亮起红灯。化疗的副作用让她原本就消瘦的脸庞更加苍白,可她仍坚持每天到厂里给工人们做饭。那天中午,陈建国去厨房找她,正撞见她扶着灶台干呕,围裙上还沾着未洗净的菜叶。“秀兰,听医生的话,回家好好休养。” 陈建国伸手想扶她,却被李秀兰轻轻推开:“你和昊子在外面冲锋陷阵,我总得守好这大后方。”

家庭与事业的双重压力,让陈建国开始失眠。深夜里,他常常独自走到车间,抚摸着那台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老机床。月光透过天窗洒在金属表面,映出岁月留下的划痕,恍若他额头上的皱纹。“老伙计,你说咱们是不是真的老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

赵德发的再次出现打破了微妙的平衡。这次,他联合几家行业巨头,推出了更低价格的同类产品,意图抢占市场份额。市场部经理拿着竞品报告冲进办公室:“陈厂长,他们的价格比我们低 20%,很多老客户都在犹豫!” 陈建国捏着报告的手指关节发白,他知道,赵德发这是在报复之前拒绝收购的事。

面对危机,陈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转型做高端定制化零件。“普通零件的价格战我们耗不起,但凭借咱们的技术积累,完全可以开拓高附加值市场。” 陈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展示着他与高校合作研发的新型材料样品。但这个计划需要投入巨额资金,且风险极高。

陈建国陷入了两难。一方面,他相信儿子的眼光;另一方面,厂子刚从危机中缓过来,经不起再一次失败。更让他揪心的是,老工友们对自动化改革的抵触情绪越来越强烈。有人甚至在私下议论:“陈厂长现在眼里只有他儿子,忘了我们这些老兄弟。”

矛盾在一次设备故障中彻底爆发。新引进的一台数控车床突然停机,老技工们拒绝维修,声称 “这洋玩意儿是年轻人的天下”。陈昊亲自上阵排查故障,却被老张冷嘲热讽:“书读得多有什么用,连基本的机械原理都不懂!” 争吵声惊动了正在输液的李秀兰,她拔掉针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赶到车间。

“都别吵了!” 李秀兰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走到陈建国和陈昊中间,拉过丈夫粗糙的手,又握住儿子年轻有力的手,“咱们一家人走到今天,靠的不是互相指责,而是拧成一股绳。厂子要往前走,老兄弟也要有活路,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李秀兰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僵持的众人。陈建国望着妻子憔悴的面容,又看看儿子倔强的眼神,终于做出决定:“昊子,你的方案可以推行,但要给老工友们安排新岗位,让他们学新技术。咱们不能忘本。” 陈昊重重地点头,转身握住老张的手:“张叔,以后还要请您多带带年轻人。”

在转型的阵痛中,“陈氏精密加工” 开始了艰难的蜕变。老工友们分批参加培训,从最初的抵触到逐渐上手新设备;陈昊带领团队日夜攻关,终于成功研发出第一款高端定制零件;而李秀兰,在病情稍有好转后,又回到了她牵挂的厨房,为奋战在一线的员工们准备热乎的饭菜。

当第一笔高端定制订单签约时,陈建国站在车间的老机床前,郑重地挂上了一块铜牌,上面刻着:“锈色时光,永不褪色。”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机床斑驳的锈迹,也照亮了这个普通工人家庭永不言弃的奋斗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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