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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荡山的雨总带着一股子缠绵的韧劲，淅淅沥沥下了整夜，直到天快亮时才歇。山雾趁机漫了上来，像一匹湿漉漉的白绫，将归雁坞裹得严严实实。这座藏在山坳里的仙盟据点，檐角还在往下滴水，水珠坠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倒衬得周遭愈发安静。
林渊坐在院中的青石桌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半块青铜残片。残片约莫手掌大小，边缘有几处崩裂的缺口，那是在仙墓与上古傀儡核心碰撞时留下的痕迹，缺口处还凝着一丝化不开的幽蓝，像冻住的火焰。他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残片表面的纹路，那些螺旋状的上古符文，总在夜深人静时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般在呼吸。
桌旁的九张竹椅上，女子们正各自调理气息。与上古傀儡的那场死战已过去三日，可留在她们身上的伤痕远未愈合。苏清鸢靠着廊柱坐着，左臂缠着厚厚的白布，布面靠近手肘的地方，洇出一小片刺目的红，那是被傀儡玄铁外壳刮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正隐隐作痛。她右手握着流霜剑的剑柄，剑身斜斜靠在膝头，剑穗上的冰蓝色流苏偶尔被穿堂风拂动，扫过她苍白的下颌。
叶清涵坐在苏清鸢对面，正低头擦拭那柄冰魄短刃。短刃的刃口缺了一角，是前日抵挡傀儡碎片时崩的，阳光下能看到细密的裂纹。她用一块浸了灵泉水的软布细细打磨，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只是偶尔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她体内尚未平复的灵力震荡。
“这归雁坞倒真是个好地方。”阿蛮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她没坐椅子，反而蹲在院角那棵歪脖子梨树上，嘴里叼着颗刚摘的野山楂，酸得眯起了眼。她晃悠着两条腿，靴底沾着的泥点掉落在青石板上，“昨儿我绕着后山转了圈，发现三处瀑布，还有个山洞里全是亮晶晶的石头，幽冥殿那帮黑乌鸦就算长了顺风耳，也找不到这儿吧？”
洛轻舞正坐在窗下整理从仙墓带出来的玉简，闻言抬起头，发丝滑落肩头，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温和的笑意：“归雁坞是仙盟初代盟主亲手布下的密地，外围那层‘颠倒乾坤阵’最是巧妙——寻常修士闯进来，只会在原地打转，看到的永远是重复的竹林，连方向都辨不清。”她指尖捏着一枚玉简，忽然“咦”了一声，指尖顿在玉简表面的星图纹路处，“这星图……”
众人闻声都凑了过去。那是一枚边缘泛黄的玉简，上面绘制着繁复的星轨，此刻那些银灰色的线条竟在微微发光，像有细碎的萤火虫被困在里面。更奇的是，光芒最亮的几处星点，恰好与林渊放在桌上的半块青铜残片产生了共鸣，残片表面的符文也跟着亮了起来，一明一灭，像是在回应玉简的呼唤。
“还有这几块。”林渊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将另外七块从仙墓玉棺中取出的青铜残片也摆了出来。八块残片刚在青石桌上拼出个大致轮廓，突然“嗡”的一声轻颤，表面的符文同时亮起，温度骤然升高，烫得林渊下意识缩回手，指尖竟留下淡淡的红痕。
“好烫！”阿蛮从梨树上跳下来，凑到桌边想摸，被沈惊鸿一把拉住。
沈惊鸿已握紧了缠在手腕上的长鞭，鞭身的银鳞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眉头紧锁：“归雁坞的防御阵没响，不是外敌入侵。可这残片……”她话没说完，瞳孔突然一缩——八块残片中央的凹陷处，正缓缓浮现出一片流动的血色，像是有鲜血正在残片内部缓缓流动。
那血色渐渐凝聚，竟化作了一幅清晰的幻象。
幻象中是一座巨大的祭坛，约莫有归雁坞整个院子那么大，地面由黑石铺就，缝隙里塞满了暗紫色的苔藓，散发着腐烂的腥气。祭坛四周立着九十九根黑柱，每根柱子都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柱身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骷髅头，骷髅的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火焰，火焰里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影，他们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地嘶吼，细看之下，那些人影的轮廓竟与寻常修士无异，显然是被献祭的亡魂。
“这是……幽冥殿的禁地！”江若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曾为查探幽冥殿的动向，乔装成药童潜入过他们的分舵，对这种刻满骷髅的黑柱印象极深，“我在他们总坛附近见过类似的柱子，只是没这么粗……传闻总坛底下压着上古禁地，没想到是真的！”
幻象中的画面还在变化。一群身披黑袍的修士正抬着木桶走向祭坛，木桶是漆黑的，边缘滴落着粘稠的液体，落在黑石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将石头腐蚀出细小的坑洼。随着第一桶液体被泼向祭坛中央的阵纹，那由无数血色符文组成的阵纹突然亮了起来，像一条活过来的巨蛇，贪婪地吮吸着那些液体。
“那是血！”叶清涵的声音冷得像冰，“而且不是普通的血。”她曾在古籍中见过描述，“你看血珠落地时的光晕，带着金边，是生魂之力——他们在献祭活人的精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