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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片温软的雾气里醒过来的。
睫毛沾着水汽,触到脸颊时像被羽毛扫过。
眼前的回廊是半透明的,廊柱上缠着淡青色的藤萝,每一朵花都在轻轻发光——这是梦音核心的最深处,我曾在阿翠的古籍里见过描绘,却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抵达。
"小黛。"
左边传来声音。
我转头,看见穿月白衫子的女子倚着廊柱,眉眼与我有七分相似,眼角却多了道细纹。
那是前世的母影,我在顾家祠堂的画像里见过她,她死时不过二十五岁,此刻却像活了过来,发间别着我送她的茉莉簪。
右边的石凳上,未来的我正替我理着散下来的发梢。
她的手很稳,指节却泛着青——定是常年握笔写策论留下的痕迹。
她穿我设计的改良窄袖儒裙,腰间挂着我新制的算术算盘,发间没有珠钗,只插了支竹笔。
"这是最后一重和解。"母影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玉,"你要与自己确认,所有选择都不后悔。"
我望着她们,喉间突然发紧。
前世母影的茉莉簪还沾着露水,未来我的竹笔上有新蹭的墨痕,连廊下的藤萝都带着我最爱的浅青色——原来最懂我的,从来都是我自己。
"我不后悔。"我伸手按住心口,那里还能感觉到梦玉的灼热,"让女子读书识字不是错,教她们算田亩管账房不是错,带着十二钗跳出'薄命司'更不是错。"
未来的我笑了,把竹笔别在我发间:"所以梦玉该归心了。"
母影捧来一方青瓷盏,盏中盛着半透明的液体,映出我从小到大的影子:扬州船上背《牡丹亭》的小哭包,初入贾府时攥着帕子的怯生生,在诗社掷笔写"质本洁来还洁去"的傲气,还有昨夜在议事厅与探春争得面红耳赤的倔强。
"这是你所有的'不肯'。"她将盏中液体倒进我掌心,"梦玉要的不是命数,是不肯向命运低头的魂。"
我攥紧手掌,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渗进血脉。
梦音回廊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阿翠带着哭腔的喊:"玉脉要断了!"
"快走。"未来的我推了我一把,"去见他最后一面。"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沉水香。
宝玉的哭腔撞进耳膜,带着碎瓷般的裂痕:"妹妹......你还活着吗?"
我吃力地抬眼,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
他跪在榻前,左手攥着通灵玉,右手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凉的,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玉上的"梦种"正发出极淡的光,映出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穿着我新做的月白衫子,发间别着竹笔,正冲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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