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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洞外一片寂静，王语嫣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映照下，经文中那些梵文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她试着比划一个简单手印，体内却无半点反应——散功后的经脉空空如也，再精妙的武功也使不出来。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遗憾，反而有种莫名的轻松。
王语嫣凝视着篝火，指尖无意识地轻抚腕间经脉。当初同修《北冥神功》与《大日真经》时，体内莫名生出的那股奇特真气，至今想来仍是个谜。
那真气似水非水，似火非火，如朝露般清透，却又蕴含着惊人的韧性。最奇的是，即便在四大高手真气冲撞经脉的危急时刻，这股真气也始终温顺如水，既不与其他真气相争，也不随波逐流，就那么静静地盘踞在丹田一隅。
“倒像是...”她轻蹙眉头，想起幼时在曼陀山庄见过的并蒂莲——两朵花同根而生，却又各自绽放。散功之时，这股真气也如晨露遇朝阳般悄然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王语嫣精通天下武学，却解释不清自己身上这个现象。或许正如周大哥所说，这世间有些事，本就不需要弄得太明白。
火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王语嫣将手收回袖中。既然这股真气从未伤她分毫，如今又已消散，再追究也是徒劳。就像雪地上的脚印，终究会被新雪覆盖，有些谜题，不如就让它随风而去。
“日照中天...”王语嫣继续翻阅《大日真经》，轻声诵读，忽然发现这口诀与《北冥神功》的“海纳百川”竟能相互印证。一个如烈日当空，一个似百川归海，都是阐述天地至理。难怪高深的武功秘籍中都说，天下武功，殊途同归。当初若早发现这点，或许就能化解四大高手的真气冲撞...
王语嫣摇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开。她继续往后翻阅，在“菩提心法”处停住。无心在这里用朱笔画了朵莲花，旁边写着：“师伯说，练武如种莲，心急不得。”
“好读书，不求甚解。”她轻声吟道，随手又翻过一页。遇到明白的地方，便微微点头；不懂的，也不强求，任思绪天马行空；实在难以理解的，就暂且放过。
这种读书的乐趣，是她从前未曾体会的。过去她读武学典籍，总是带着功利之心，非要琢磨透彻，立刻化为己用。如今散尽功力，反倒能纯粹地欣赏这些文字背后的智慧。
夜渐深了，王语嫣却不觉得困倦。她以纸代笔，在空中临摹经书上的梵文。这些字符弯弯曲曲，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玄机。就像她此刻的心境，看似迷茫，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玄焱兽忽然蹭了蹭她的手肘，王语嫣低头看去，发现它正盯着经文的一幅图案——烈日中盘坐着一个小人，周身经脉清晰可见。这图她先前未曾留意，如今细看，竟与《北冥神功》的总纲图有七分相似。旁边一句话，也不知是无心的批注，还是秘籍中的话：“佛道本一家。”
《大日真经》不长，王语嫣很快读到了最后一页。末尾处无心还加了一行小字：“嫣姐姐，经中奥义，非言语可尽。若有疑问，可来大轮寺寻我。无心合十。”当时以为很快就分开，没想到两人的缘分这么大，既然还在一起，已经到了大雪山，离大轮寺也越来越近。
王语嫣指尖轻抚那行字迹，仿佛能看见无心写下这行字时认真的表情。她合上经书，透过石头，望向洞外。风雪已停，一轮明月挂在天际，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宛如铺了一层银纱。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按照经中所载，试着运转一下内力。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如今的她，已不想急着恢复功力，更不愿冒险尝试未知的功法。能这样静静地阅读、思考，已是莫大的享受。
篝火渐弱，王语嫣添了几根柴火。火光重新旺盛起来，映照着她平静的面容。她将《大日真经》放在膝上，双手轻轻覆盖着封面，感受着纸页的质感。
“佛说万法唯心，道言清静无为。”她自语道，“武学练到极致，都是修心。”
洞外传来雪落枝头的"簌簌"声，仿佛在回应她的感悟。王语嫣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心中的宁静。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痴迷武学的王姑娘了。曾经可以倒背《琅嬛玉洞》三千秘籍的双眼，如今只是平静地映着跳动的火光；曾经为破解一招丐帮打狗棒法能彻夜不眠的执着，化作此刻指尖抚过经文的从容。那些为武学疯魔的岁月，就像洞外被风雪掩埋的足迹，渐渐模糊在记忆里。
篝火“噼啪”爆开一粒火星，王语嫣忽然轻笑出声。这笑声惊醒了沉思，她才发觉自己竟在笑——为那些年钻牛角尖的痴态，为那些把武学典籍当救命稻草的惶然。原来放下执念后，连无知都可以这般坦然。
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石壁上，那影子随着火焰摇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王语嫣望着影子出神，忽然想起《大日真经》里那句“形影相随，究竟谁真”。她从前定要追根究底，现在却觉得，有些问题本就不需要答案。
伸手将经书贴在心口，月光从石缝漏进来，与火光交融成奇异的青红色。王语嫣望着这景象，忽然悟了：“武功便如这篝火。”她拨动柴薪，火星如萤飞舞，“太旺则灼伤肺腑——”火焰猛地蹿高，映得她不得不眯起眼；“太弱则难御严寒——”柴薪将尽时，寒意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唯有余烬里藏着的那点温火...”她轻轻吹开浮灰，露出底下赤红的炭心，“不疾不徐，方能暖身而不伤己。”
这话说完，她自己先怔住了。从前论武，必引经据典，非要说得滴水不漏；如今信口道来，反倒暗合了《北冥神功》“绵绵若存”的精要。原来真正的领悟，早就在这一路散功、逃亡、观雪的历程里，悄悄种在了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