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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江县城的青石板路在初春的冷雨里泛着油光,县衙门前的两尊石狮被雨水冲刷得愈发狰狞。新任县长张赓良正焦躁地踱步,手中的茶盏被他晃得哗哗作响,茶沫子溅到明黄色的丝绸马褂上,留下点点污渍。
“报——”传令兵掀帘而入,冰冷的雨丝随着他的身影卷进暖阁,“县长,稳坪方向狼烟四起,探子回报,张羽耀的神兵已过枫香坝,距县城不足三十里!”
张赓良手中的茶盏“哐当”落地,碎裂的瓷片混着茶汤溅湿了他的官靴。“怎么来得这么快?前几日不是说还在整训吗?”他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住桌案边缘的雕花,指节泛白。
一旁的团总曾昭贵起身拱手,腰间的驳壳枪随着动作轻晃:“县长莫慌,属下已在城东老鹰岩布下防线,三百团丁配备十挺机枪,定能让那些泥腿子有来无回。”他嘴角噙着冷笑,眼神扫过墙上悬挂的德江县舆图,“神兵不过是些靠画符念咒壮胆的蠢货,上次在滥弯坡侥幸胜了黎纲旅,真当自己刀枪不入了?”
暖阁外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夹杂着百姓的哭喊声。张赓良扒着窗棂向外望去,只见城中百姓拖家带口往城西奔逃,扁担箩筐碰撞的声响此起彼伏。他脸色愈发难看:“快,让民团沿街巡查,谁敢造谣惑众就地处决!”
曾昭贵却按住他的肩膀,阴恻恻地说:“县长,不如让他们逃。城中百姓少了,打起仗来更方便,省得碍手碍脚。”他凑近张赓良耳边低语,“等打退神兵,再派队把这些刁民抓回来,正好借机征收‘守城捐’,岂不两全其美?”
张赓良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被恐惧覆盖:“可……可神兵势大,万一……”
“没有万一!”曾昭贵拍着胸脯保证,“属下这就去前线督战,定将张羽耀的人头献于县长案前。”说罢他转身离去,腰间的枪套撞击着皮带,发出沉闷的声响。
冷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张赓良望着曾昭贵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暖阁里的炭火也失去了温度,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不知道,此刻德江城东的老鹰岩上,正有无数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透过雨帘紧盯着这座困守的城池。
老鹰岩的岩石被雨水浸透,泛着深褐色的光泽。张羽耀身披蓑衣,站在最高处的崖边,望着远处笼罩在雨雾中的德江城郭。他身后,五百余名神兵赤裸着上身,任凭冷雨浇打在涂满符水的皮肤上,口中念念有词。
“佛主,时辰到了!”张金银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神水”,碗沿还沾着几片艾草。他身后的张羽翊已经绑好了红绸带,手中的鬼头刀在雨幕中偶尔闪过寒芒。
张羽耀接过神水一饮而尽,将空碗狠狠砸在岩石上。瓷碗碎裂的瞬间,他拔出腰间的桃木剑指向县城方向:“弟兄们,官府苛捐杂税逼死我等父母,今日我等神兵天降,定要打破县城,开仓放粮!”
“打破县城!开仓放粮!”五百神兵齐声呐喊,声浪盖过雨声,在山谷间回荡。他们纷纷举起大刀长矛,符纸在胸前被雨水浸透,却依然紧紧贴在皮肤上。
“杀!”张羽耀挥剑向前,率先冲下老鹰岩。神兵们如同潮水般紧随其后,赤着双脚踩过泥泞的山路,朝着曾昭贵布防的防线猛冲过去。
“准备!”老鹰岩下的防御工事里,曾昭贵举着望远镜,看着神兵冲锋的阵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机枪手注意,等他们进入百米范围再开火!”
十挺机枪的黑洞洞枪口从沙袋掩体后伸出,冰冷的枪管在雨中泛着寒光。团丁们紧握着扳机,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被曾昭贵严厉的目光逼得不敢退缩。
“五十米!”传令兵高声喊道。
神兵们的呐喊声越来越近,他们挥舞着刀矛,口中不断念诵着“刀枪不入”的咒语,浑然不觉死亡已近在咫尺。
“开火!”曾昭贵猛地挥下手臂。
“哒哒哒——”机枪瞬间喷吐火舌,密集的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轨迹。冲在最前面的神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纷纷倒下,鲜血混着雨水在泥地里汇成蜿蜒的溪流。
冲锋的阵型骤然停滞。神兵们看着身边倒下的同伴,那些被吹嘘得神乎其神的符水根本抵挡不住子弹,咒语在枪声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不少人开始迟疑后退。
“不许退!”张羽让怒吼着挥舞大刀,砍翻一个试图逃跑的神兵,“神水护体,子弹不伤!是他们心不诚!”他带头继续向前冲锋,身上瞬间被数颗子弹击中,鲜血喷涌而出,却凭着一股蛮力冲到了工事近前。
“弟兄们,跟我杀!”张羽让嘶吼着爬上沙袋,鬼头刀劈向一名机枪手。但更多的子弹射向了他,这位在滥弯坡立下赫赫战功的神将终于力竭倒下,身体顺着沙袋滚落,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二哥!”张羽耀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张金银死死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