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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毫无节制的纵情享乐,终究成了压垮朱高炽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日后他便一病不起,身体如被秋风扫过的落叶般一天天衰弱下去。
曾经还算硬朗的身板日渐佝偻,连抬手梳理胡须的力气都渐渐消失,说话时气若游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病中的老皇帝仿佛被时光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往日眉宇间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颓然与虚弱,整日蜷缩在锦绣阁的龙榻上,再无往日寻欢作乐的神采。
随着身体日渐衰颓,朱高炽对赵贵妃的温存愈发贪恋,依赖也愈发深重,仿佛要将余生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个女人身上。
病中的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时常无端烦躁,一点小事便能让他大发雷霆,更添了几分疑神疑鬼的毛病。他总觉得暗处有人要趁机谋害自己,尤其是在用药这件事上,更是谨慎到了偏执的地步。太医院精心调配的汤药,无论太医如何解释药性,他都一概摇头拒绝,甚至会一把打翻药碗,怒吼着“这里面有毒”。
可只要赵贵妃亲自端着药碗走过来,坐在榻边轻声细语地哄劝,用小巧的银汤匙舀起汤药,先自己抿一口试温,再一勺一勺喂到他嘴边,他便会像个孩子般乖乖张开嘴,任由药液滑入喉咙——在他心中,唯有这个女人的触碰能让他感到安心。
到了晚上,他对赵贵妃的依赖更是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必须由赵贵妃坐在榻边,握着他的手轻声哼唱小调,或是讲些宫外的趣闻轶事哄他入睡,而且一定要紧紧搂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感受着她发丝的清香与身体的温热,才能勉强闭上眼睛。赵贵妃几乎被完全绑在他身边,白日里要亲手喂药、喂饭,夜里要时刻留意他的动静,连更衣洗漱都要快步来去,生怕自己刚离开片刻,皇帝就会惊醒不安。宫女们常能看到贵妃眼底的疲惫,可她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她比谁都清楚,此刻的陪伴,是为自己和儿子积攒未来的生路。
更让人心力交瘁的是,噩梦开始如影随形地纠缠着这位老皇帝。他经常在半夜突然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喘息声,像是刚从万丈深渊里挣扎出来。赵贵妃起初不明所以,后来在一次次安抚中才慢慢得知,他总是梦到早年那些因造反而被处置的皇族宗亲,那些被他暗示赐死的叔伯、堂兄,化作苍白的面孔、流血的眼睛,在他梦中反复出现,质问他“为何赶尽杀绝”。
无数个寂静的深夜,赵贵妃都会被身边剧烈的颤抖惊醒。她从香甜的睡梦中迷糊睁眼,总能看到夫君双目圆睁、瞳孔涣散的狼狈模样,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只能强打精神,伸出手轻轻拍着他松弛的后背,用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冰凉的皮肤,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轻声安慰:“陛下不怕,臣妾在呢,都是梦,都过去了……”
往往要这样轻声哄劝、温柔抚摸半个时辰,老皇帝急促的呼吸才能渐渐平复,重新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依然紧锁,仿佛连睡梦中都在挣扎。
每次皇帝从噩梦中惊醒,寝殿外的侍女们都能第一时间听见动静。她们早已练就了十足的默契,不用传唤便着急忙慌地捧着铜盆、端着补汤赶进来。
铜盆里的热水冒着袅袅热气,帕子浸在水中备用;补汤则是提前温在炭炉上的参汤,用精致的白瓷碗盛着,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侍女们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一人用温热的帕子帮皇帝擦拭额头和脖颈的冷汗,一人小心翼翼地为他更换被汗水浸湿的寝衣,还有人端着参汤,等贵妃接过喂给皇帝。这一番折腾下来,往往要耗费半个多时辰,才能让皇帝彻底安定下来,重新陷入沉睡。而此时天色已近黎明,赵贵妃和宫女们却再也无眠,只能守在榻边,等待新一天的到来。
随着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紫禁城内的空气也变得愈发微妙起来。各种流言碎语开始像藤蔓般肆意传播,宫人们私下里交头接耳,眼神里带着探究与敬畏。有的说“陛下昨夜又昏迷了两次,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了”,有的猜“太子已经开始在文华殿处理所有政务,怕是很快就要登基了”,更有甚者暗中议论“越王最近频繁召见府中护卫,往来的官员也多了起来,怕是要有动作了”。
各方势力都不再安分,如同蛰伏的野兽般暗中观察、伺机而动。东宫的人愈发沉稳,朱瞻基每日在文华殿召见大臣,处理奏折条理清晰,言谈间已颇具帝王风范,暗中却让心腹加强了东宫的守卫;越王府的人往来频繁,行踪诡秘,偶尔有王府侍卫在宫墙附近徘徊,引得巡逻禁军格外警惕;连内阁的大臣们也开始在奏折里更频繁地提及“太子监国”的事宜,字里行间都在为权力交接铺路。
就连那些平日里最不起眼的洒扫庭院的小宫女、守在宫门口的老太监,都能从空气中嗅出不一样的味道。她们路过锦绣阁时,总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看到太子仪仗经过,会比往日更加恭敬地跪拜;听闻越王又在府中设宴,便会暗自猜测“是不是要变天了”。她们私下里窃窃私语,声音压得极低:“看这光景,偌大的紫禁城,怕是很快就要换个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