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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龙仰头望了望天,又局促地搓了搓手,视线在孟烦了脸上逡巡了一圈才开口:“那个啥……昨晚没吵到你们家吧?”
他嗓音比平日低了几分,从背后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小块火腿,动作快得几乎像是要藏起来,“这个……给老爷子炖汤补补身子。”
那块“云腿”在边境的硝烟里显得格外珍贵,孟烦了原本拧着的眉头不由得松了松,到嘴边的刻薄话,生生咽了回去。
可他到底还是扯了扯嘴角,眼里闪过戏谑:“行,没说的,您老人家身体可真棒!下回劳驾修修门窗,我还当是地震了呢。”
“不吃拿回来!娘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迷龙顿时瞪起眼睛,伸手要抢,脸上涨起一层暗红。
孟烦了敏捷地将火腿收到身后,嘴角仍挂着调侃,眼神却软了下来:“别介呀,说还不让人说了?我这是精神损失费。”他朝自家方向努了努嘴,“您瞧瞧都几点了,我爹还睡着呢。”
“陪我去趟黑市,”迷龙下意识朝远处望了一眼,声音压低了,“明天忠烈祠祭奠,师座让我弄个猪头。”
孟烦了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只点了点头:“走着。”
两人沉默地走出一段路,迷龙忽然叹了口气,语气沉缓:“羊蛋子是川省人,知道不?那帮人里最怂的一个……听说打小就怯懦没出息。可那年出川,他倒是头一批报名的。”
孟烦了低着头,视线落在坑洼的土路上,喉头动了动:“怪得很,是吧?一个人身上能同时装着胆小和胆大……听说那天仓库里没一个人动弹,就他跳出来了。”
他声音越来越轻,“要不是他们拦那一下,两个大队过江,我和师座早交待在那儿了。”
“可不咋的,”迷龙比划着手,眼中像烧着一团暗火,“以前李乌拉,你知道吧?那瘪犊子胆子泼天!打完中东路就蔫了,出了沈阳更完蛋。可现在你看这鬼东西。”
他声音忽然扬起来,叹了口气,又重重落下,“人活的就是一股气,有股那个……那个叫啥?精神头!”
他们并肩走着,从一个人说到另一个人,话头捡起又放下。风吹过街道扬起细尘,迷龙抬手抹了把脸,孟烦了则将手插进兜里,握紧了那块火腿。
日光渐亮,照见两张染了风霜的脸,他们说着变与不变,就像在说这片土地,像说每一个挣扎着想活出人样的溃兵。
远处的那片山坡上,郝兽医颤巍巍地为每一个瓷罐贴上名字。他一边贴,一边对身旁的孙子低声絮叨:“他们都是英雄,你爸爸也是英雄。等仗打赢了,你就不用做英雄嘞。”
他望向远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吹散了,“你可以回家种地,老家的小米……最养人哪。”
蛇屁股在一旁指挥人炖猪肉,锅里白气腾起,却冲不散凝重的空气。“明日人多嘞,肉不够的啦~~”他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多放点萝卜吧……多放点。”
一群妇女默默地坐在一旁叠黄纸,麻布铺开了一片灰白。她们偶尔抬头望向不远处新搭的台子。
那上面只孤零零地挂着一块白布,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没有人说话,只有纸张摩擦的簌簌声。
董刀和要麻,羊蛋子认识的人里仅存的同乡,正一锹一锹地挖着坑。泥土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
他们要为那个相熟的胆小鬼,立一个没有遗体的衣冠冢。铁锹起落间,两人始终没有抬头,仿佛只要不看对方的脸,就能忍住不让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淌下来。
第二天中午,一切已然就绪。人们肃穆地立于一侧,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闫森主持仪式,他声音沉痛,悼念逝去的战士,试图挤出几分鼓舞士气的话,最后却只是哑着嗓子请林译上台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