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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盯着宋江喝道:“天子讲的是律法。你宋押司也是在郓城县衙当过多年押司的老人了,熟谙《宋刑统》。我且问你,听说你在江州,为报私仇,灭了黄文炳满门四十五口——连襁褓中的婴孩、才三岁的稚子都没放过!好大的手笔!”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黄文炳构陷于你,自有国法明刑。他家中那才三岁的奶娃,也犯了‘构陷’你的死罪吗?我大宋《刑统》,白纸黑字,哪一条哪一款明文写了这等构陷之罪,该当连坐三岁无知幼儿,乃至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四十九章替的是哪个“天”?(第2/2页)
他猛地放下酒碗,问道:“宋押司!你告诉我!你替的这个‘天’,行的这个‘道’,就是这般屠戮妇孺,连三岁孩童都要斩尽杀绝的‘道’吗?这到底是‘替天行道’,还是……滥杀无辜、倾泄私愤?”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宋江那张黝黑的脸,瞬间由黑转红,再由红转紫,最后变得如同刷了一层黑漆,油光发亮,憋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嘴唇哆嗦着,额头青筋暴跳,眼神慌乱地躲闪着西门庆那锐利如实质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辩解:“黄、黄贼……阴险狡诈……留……留其子嗣,恐……恐有后患……为祸……为祸……”
他搜肠刮肚,却找不出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声音越来越低,最终细若蚊呐,淹没在死寂般的沉默里。
西门庆当过押司,对《宋刑统》条例烂熟于心。
他冷冷的,如同宣判般背出法条:“《宋刑统》卷二十三,诬告反坐条:诬告人者,各反坐。致死罪者,减一等。且——‘并不缘坐’!”
他盯着宋江,一字一顿,“就算黄文炳罪该万死,依律,也绝不牵连家眷!更遑论灭门惨案!宋押司,你熟读经史,当知‘罪不及孥’!你这般作为,与那构陷于你的黄文炳,与那残害忠良的蔡京、高俅之流,又有何本质区别?不过是以暴易暴,手段更为酷烈罢了!”
西门庆这番引经据典、直指要害的质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替天行道”这块金光闪闪的招牌上,瞬间剥落了它所有正义的画皮,露出了底下淋漓的鲜血和残忍的本质!
在座的好汉们,脸色都变了。
晁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想起了自己智取生辰纲时,也只是用麻药麻翻了杨志和挑夫,劫走财宝,并未伤及一人性命。
鲁智深、武松、林冲等人看向宋江的目光,也充满了复杂难言的审视——是啊,这事儿做得……太绝了。
吴用羽扇停在了半空,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孙胜闭目轻叹一声。
连李逵都张大了嘴巴,看看西门庆,又看看宋江,似乎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宋江只觉得脑门子上冷汗涔涔而下,后背的衣衫瞬间湿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西门庆不再看面如死灰的宋江。
他端起自己刚刚斟满的那碗酒,手腕轻轻一斜,将清洌的酒浆,缓缓地、肃穆地,洒在脚下的土地上。朗声道:“黄家无辜枉死的四十五口亡魂……黄泉路上,一路走好。”
锁灵在西门庆脑子里兴奋得嘎嘎直笑,声音带着无比的解气:“废柴,干得漂亮!太解气了!你听听这‘啪啪啪啪’的,打得他脸都肿成猪头了!嘻嘻嘻,这‘替天行道’的遮羞布,叫你一把就扯得稀烂,痛快!”
宋江毕竟人缘极好,群雄见西门庆步步紧逼,面色不忍。
“西门押司,”林冲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砂砾摩擦,“事已至此,宋头领纵有千般不是,一阵风……都吹过便是。”
西门庆缓缓拧过身子,将林冲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林教头,”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你之遭遇,我也略知一二。想当年,你也是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何等威风?却被那高俅、高槛父子构陷,家破人亡,落草为寇!你娘子独守空闺,你那泰山大人张教头也……”
西门庆故意顿了顿,看着林冲骤然攥紧的拳头和陡然急促的呼吸,才慢悠悠补上,“这血海深仇,莫非也打算如这碗酒一般,一饮而尽,就此揭过?”
林冲的面颊肌肉猛地抽搐了几下,喉结剧烈滚动,说道:“此仇……不共戴天!林冲……林冲岂能忘怀?待山寨稍安,停些时日,我便下山接我娘子上山团聚!”
西门庆嘴角那抹讥讽更深了,他不再看林冲,反而将目光投向鲁智深。
“问洒家作甚?”鲁智深声若洪钟,“林兄弟,洒家本不想说,怕你受不住!可事到如今……瞒不住了!前些时日,洒家有从汴京大相国寺来的旧友路过二龙山脚下,酒酣耳热之际,听他说起……那高衙内贼心不死,步步相逼!你岳丈已然忧愤而亡了!林娘子她……她为保贞洁清白,不受那禽兽玷污,已……已悬梁自尽,追随老父去了!”
“轰!”
鲁智深在江湖上何等名头?他行事光明磊落,言出如山,从无虚妄!
他这番话,无异于投下了一颗炸雷!群雄瞬间哗然,人人脸上皆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悲愤。
吴用手中羽扇僵在半空,刘唐、阮氏兄弟等人猛地站起,怒目圆睁,晁盖更是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杯盘乱跳:“好个天杀的狗贼!”
而风暴中心的林冲,在听到“悬梁自尽”四个字的刹那,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天灵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布口袋,直挺挺地向后轰然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