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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棍!”石憨心中默数着每一次格挡,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在燃烧生命!
 每一次格挡都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和手臂撕裂般的剧痛!
 “第九十三棍!”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汗水流进眼睛,带着辛辣的刺痛。沉重的铜棍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劲风!
 他狼狈地一个懒驴打滚,险险避开,碎石硌得骨头生疼。
 “第一百零五棍!”双臂如同灌满了烧红的铅汁,每一次抬起都重逾千钧!
 青冈木棍的舞动已显散乱,棍影不再绵密。
 一根刁钻的铜棍如同毒蛇般突破防御,狠狠戳在他的左肋!
 “噗!”石憨如遭雷击,眼前一黑,一口逆血猛地喷出!身体踉跄后退,每一步都在光滑的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视野中,十八道灰色身影如同索命的罗刹,冰冷的棍影再次汇聚成毁灭的洪流,朝着他倾泻而下!
 第一百零六棍!
 避无可避!
 挡无可挡!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心脏!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刹那!
 石憨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炸开了!所有关于棍法的招式、套路、发力技巧…那些他苦练不辍、引以为傲的东西…瞬间变得模糊、褪色,如同泡影般消散!
 眼前只剩下那即将临身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棍影!
 没有招式!没有力量!没有胜负!没有生死!
 只有棍!
 棍是手臂的延伸,是意志的凝聚,是…天地间那一道破开混沌的光!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感骤然降临!
 双臂那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消失了!
 身体变得无比轻盈!
 手中的青冈木棍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如同呼吸般自然!
 几乎是本能!
 就在那第一百零六棍即将及体的瞬间,石憨的身体如同风中弱柳般不可思议地一折!
 手中的木棍不再是格挡,而是顺着那致命棍影的来势,如同灵蛇般轻轻一搭、一引!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流滑过鹅卵石般的摩擦声!
 那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的熟铜棍,竟被这轻飘飘的一搭一引,带得偏离了方向,擦着石憨的衣襟狠狠砸在青石板上!
 “轰!”碎石飞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十八名棍僧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愕!
 方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引,毫无力量可言,却蕴含了至高的棍理——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四两拨千斤!
 石憨眼中一片空明,再无半点之前的狂暴与痛苦。
 他缓缓直起身,手中青冈木棍随意地斜指地面,棍尖微微颤动,却不再是因为疼痛,而是仿佛与某种无形的天地韵律共振。
 “无念…无念…”他口中喃喃,仿佛第一次认识手中的棍。
 罗汉阵的节奏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引彻底打乱!
 十八僧眼中惊愕未消,阵型却本能地再次运转,更加凌厉的棍影汇聚,试图以更强的力量碾压这突生的变数!
 然而,此刻的石憨,已判若两人!
 面对再次袭来的棍山棒海,他不再硬撼,不再闪避得狼狈。他的动作变得极其简单、直接、甚至有些“拙”。
 脚步在方寸之间挪移,如同老农在田间踱步,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让开致命的棍锋。
 手中的青冈木棍如同拥有了生命,每一次点出、每一次轻拂、每一次格引,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铜棍力量转换的节点或轨迹偏移的瞬间!
 “叮!”“嗤!”“嗒!”
 碰撞声不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火星依旧迸溅,却不再密集如雨!石憨的身影如同在狂风暴雨的棍影缝隙中穿行的游鱼,看似险象环生,实则游刃有余!
 他手中的棍不再是武器,而成了身体的延伸,心意的具现!
 每一次简单的动作,都暗合天地至理,引动着对手的力量,瓦解着看似无懈可击的阵势!
 一百零七…一百零八!
 当最后一声如同玉珠落盘的轻响(石憨棍尖点在最后一根袭来的铜棍七寸处,使其力道尽泄,棍头颓然垂地)落下,整个练武场陷入一片死寂!
 十八名棍僧持棍肃立,气息微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他们看着场中那个浑身浴血(肋下伤口仍在渗血)、汗水浸透灰衣、双臂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立如松的汉子,看着他手中那根看似平凡无奇的青冈木棍。
 石憨缓缓收回木棍,对着十八僧,再次深深一躬。
 这一次,动作依旧笨拙,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凝与通达。
 “阿弥陀佛。”一声苍老平和的佛号打破了寂静。
 不知何时,一位身披大红金线袈裟、手持九环锡杖、面容清癯如同古佛的老僧,已悄然立于场边。
 他正是少林方丈,玄慈大师。他的目光深邃如海,落在石憨身上,仿佛穿透了皮囊,看到了那历经生死磨砺、方才破茧而出的棍心。
 “随老衲来。”
 方丈禅房,青灯古佛,檀香袅袅。
 玄慈方丈盘坐于蒲团之上,昏黄的灯火将他脸上的沟壑映照得更加深邃。石憨盘坐对面,肋下的伤口已被简单包扎,双臂的剧痛在方才的顿悟后似乎缓解了许多,但脱力感依旧强烈。青冈木棍横放在膝前。
 “施主可知,”玄慈方丈的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古寺晨钟,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苍凉,“淮阳王李琮…并非今上亲子?”
 石憨猛地抬头,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比方才闯过罗汉阵更让他心神剧震!
 “他乃…贞观二十三年,被废太子李承乾…流放黔州途中,一侍婢所诞遗腹子。”玄慈方丈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此事绝密,知情者寥寥。太宗晚年,戾太子案牵连甚广,血流成河。承乾殁后,其血脉…本不该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