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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青铜灯盏里噼啪轻爆，李玄眼睫颤动，缓缓掀开沉重的眼帘。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拢，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伏在床边的一团素影。
陆雪侧着脸枕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几缕碎发散落在苍白的颊畔，眼下是浓重得化不开的乌青，眉宇间锁着深刻的疲惫，连在睡梦中也不曾松开。
她纤薄的肩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离她不远的乌木圆桌上，静静搁着一盅早已冷透的羹汤和两碟未曾动过、凝结了油花的清淡小菜。
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无声地注入李玄干涸的心田。
昏迷中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蚀骨寒冷里，始终有一缕微弱却固执的冰寒气息，如同极夜中的萤火，丝丝缕缕地护持着他即将溃散的心脉本源。
是她。
也只有她了。
这份近乎孤注一掷的守护情意，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目光微凝，落在陆雪搭在床沿的手上。
那手白皙纤细，此刻却透着一股灵力枯竭后的虚弱感。他下意识地，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作，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
伏在床边的陆雪肩头猛地一颤，倏地抬起脸。
朦胧的眼眸对上李玄清明的视线时，瞳孔骤然紧缩，随即蒙上一层巨大的茫然与不敢置信。
“……师兄？”她的声音气若游丝，破碎得像梦呓，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长久未开口的沙哑。
她用力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沾在一起，仿佛要将这幻影从眼前驱散，“我……我又做梦了么……”这三天三夜，眼前这张脸不知在她绝望的祈祷中出现过多少次，又在每一次灵力徒劳无功的输入后化作泡影。
“不是梦。”李玄艰难地牵动唇角，努力想给她一个安抚的弧度，出口的声音干涩低哑，“陆师妹，辛苦你了。”
真实的、低沉的嗓音，清晰地钻入陆雪耳中。
她浑身剧烈一震，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那双被泪水洗濯过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狂喜点亮，随即又被一层更深、更浓烈的委屈和脆弱覆盖。
这三天积压的恐惧、无助、不顾一切的付出，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垮了她所有强撑的堤防。
“师兄！真的是你……你真的醒了！”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失控的颤抖，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爬满了脸颊。“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哽咽堵住，她猛地站起身，却又因虚脱踉跄了一下，双手死死抓住床沿才稳住身形，指尖用力到发白。
她望着他，所有的矜持、顾虑、小心翼翼，在这一刻被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长久压抑的情感彻底淹没。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早已心有所属。”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被面上，洇开深色的圆点，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自嘲的苦涩，“我……我修为平平，也帮不上你什么大忙。”她语无伦次，仿佛要将这三日憋在心底的话，连同那些隐秘的、从未宣之于口的情愫，一股脑儿倾泻出来。
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抬起，带着冰凉的颤抖，如同受惊的蝶翼，轻轻触碰到了李玄搁在身侧的手背。
那肌肤相触的冰凉柔软触感，让她如同被烫到般倏地缩回，却又在下一秒，被一股更大的冲动攫住。
李玄心头一阵锐痛，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少女。
那指尖的冰凉颤抖清晰地烙印在他感知里。
他沉默了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有接她剖白心迹的话茬。
有些情愫，注定如同天边流云，看得见，却无法真正握在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