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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下午那只被挤在外面的、最小最弱的奶狗的样子。
承祜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无人后，他光着脚丫，溜下床榻，只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像一团滚动的糯米团子，摸黑走到了外间。
桌上放着乳母为他准备的、温在小银壶里的羊奶，是他睡前必喝的。
他踮起脚尖将小银壶抱下来，又寻了个浅口的小碟子，小心翼翼地倒了半碟。羊奶温热，散发着淡淡的香甜。
端着这个比他胳膊肘高不了多少的小碟子，承祜开启了他的夜间大冒险。
他小小的身影在寂静幽深的宫道上无声穿行，宫灯的光芒被拉得很长，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地方，更多的黑暗潜伏在四周，仿佛随时会吞噬人的巨兽。
想起前世那些闹鬼的传闻，他是有些害怕，但一想到那只嗷嗷待哺的小奶狗，便又鼓起了勇气。他特意走得很慢，很稳，生怕洒了碟子里的救命粮。
终于，慈宁宫那熟悉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守夜的太监都在打盹，承祜轻车熟路地绕到廊下，来到了狗窝前。
他蹲下身，将碟子轻轻放在地上，推到狗窝门口。
但小奶狗们似乎都睡着了，只有几声模糊的哼唧。
承祜歪着头，灵光一闪，想起了下午母犬安抚幼崽时的声音。
于是，大清尊贵的太子殿下，趴在地上，将小脑袋凑到狗窝前，学着母犬护崽时那种安抚的、低低的呜呜声，试图唤醒里面的小家伙们。
恰在此时，一名负责巡夜的小太监提着灯笼，悄无声息地转过了回廊。他本是例行巡查，却在廊柱的阴影里，看到了这毕生难忘的一幕。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将那小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辉。小太子殿下穿着单薄的白衣，趴在冰凉的地面上，正对着狗窝，发出奇怪的、软糯的呜咽声。
那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小主子中了什么邪，刚要开口呼救，却看清了地上的小碟子，和从狗窝里试探着探出头来、被那呜呜声吸引的小奶狗。
小奶狗循着奶香和那奇怪又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跌跌撞撞地爬到碟子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开始笨拙地舔舐羊奶。
“快喝呀，喝饱了才有力气……”
承祜见状，大受鼓舞。
月光下，他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仿佛汇聚了天上所有的星光，比他手中的宫灯还要明亮几分。
小太监站在阴影里，高高举起的灯笼忘了放下，张大的嘴巴也忘了合上。
他悄悄地后退，再后退，将身体完全隐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今夜的巡查记录上，只会写四个字——
一切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