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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终于，胤礽再也忍不住了。
“大哥。”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承祜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望着远方。
“我们……我们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胤礽鼓足了勇气，将心中盘桓了一整天的疑问说了出来，“十年，五十万青壮……这与要了他们整个国家的性命，又有何区别？”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与挣扎：“大哥不是常说，王者之师，应行王道，伐罪吊民吗？可我们今日所为……与那些史书上记载的暴君、酷吏，又有何异？如此赶尽杀绝，就不怕……不怕有伤天和吗？”
作为从小跟在承祜身边长大的弟弟，胤礽难以接受自己大哥的形象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可以接受战争，可以接受杀戮，甚至可以接受割地赔款。
但承祜今日提出的条件，已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那不是战胜者的索取，而是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彻彻底底的、从根源上的扼杀。
这种手段，太过阴毒，太过酷烈。
承祜缓缓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看向自己的弟弟。
月光下，胤礽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少年人傲气的眼睛里，此刻满是迷茫。
承祜心中微叹。
哪怕已经成了婚，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世界观还是黑白分明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胤礽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诡异的语气，缓缓说道：“保成，我问你，你信不信……人会做预示未来的梦？”
胤礽一愣，不明白承祜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话本里常有写……我信。”
承祜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极其遥远而深刻的往事。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在梦里，我看到了一百多年后，甚至两百多年后的中华大地。”
承祜的桃花眼在月色下泛着一层清冷的光，那光芒深处，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悲哀与怒火。
“我梦见，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上的人，驾驶着比我们的福船大上百倍的铁甲战船，撞开了我们的国门。”
“八旗的铁骑在那些洋枪面前，如同麦子一样被成片地收割。我们引以为傲的弓马娴熟，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胤礽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脸上血色尽褪。
承祜的声音还在继续，平淡的语调下，是足以焚天的怒焰。
“我爱新觉罗的子孙被人从紫禁城里赶了出去，昔日的皇家园林被付之一炬，里面的珍宝被抢掠一空，那火，烧了三天三夜。”
“今日这些跪在你我脚下的倭人，举着屠刀，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横行。他们在一座叫金陵的古都里，屠杀了我们三十万手无寸铁的同胞，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尸骨堆满了长江，血水染红了江面。”
“他们用我们的同胞做活体实验，将我们的人民视作猪狗，肆意欺凌，百般侮辱……那种种惨状，是地狱也无法描绘的景象。”
“保成，”承祜想到历史书上的一幕幕，语气有些哽咽，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告诉我，那个梦里，是谁有伤天和？是谁不够仁慈？！”
胤礽被承祜话语里描绘的地狱景象所震慑，全身僵硬，如坠冰窟。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画面太过真实，太过惨烈，以至于他毫不怀疑，这就是大哥亲眼所见的梦境。
“不……不可能……”胤礽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这绝不可能！我大清兵锋正盛，国力强健，区区倭寇，怎敢……怎能……”
他猛地抓住了一个关键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承祜。
“大哥是说……梦里那些事，是发生在百年之后？”
“我大清……竟然还不足两百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