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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信如晤。你在部队,一切都还好吗?北方的天气转凉了,夜里冷不冷?有没有添衣?训练一定很辛苦吧,有没有受伤?食堂的饭菜,还吃得惯吗?一定要多吃一点,你从小就挑食,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一连串的问号,一连串的叮嘱,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是一个母亲最朴实、最琐碎的唠叨。那字里行间满溢而出的思念与担忧,几乎要透过薄薄的信纸,将林枫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你爸爸他,就是那样的人,嘴硬心软。你走后,他常常一个人,在你房间门口站很久。他不说,但妈妈知道,他想你了。家里很安静,妈妈也很想你。看到部队说你表现很好,我和你爸爸,都为你感到骄傲。儿啊,在部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听领导的话,和战友们好好相处。盼你早日休假回家。母,王淑芬。”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枫注意到,在信纸的末尾,有一小块被浸润后又风干的褶皱痕迹。
那是……泪痕。
林枫静静地拿着信纸,一动不动。
他的心中,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洪流,在猛烈地冲撞。
一股,是来自佣兵之王灵魂的绝对理智与冷漠。他在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情绪,与你无关。她的儿子,已经死了。你只是一个占据了他身体的幽灵,一个窃贼。
而另一股,则是来自这具身体最深处的、属于原主林枫的残存情感。那是一种混杂着愧疚、悔恨、孺慕,以及一丝被亲情触动后难以言喻的酸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原主在看到这封信时,心中那份巨大的震动与渴望。
两股洪流的交锋,让林枫的心,第一次,乱了。
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重新折叠好,放回信封,然后揣进了自己上衣最贴近胸口的口袋里。
整个下午,他都显得有些沉默。
他照常训练,照常吃饭,照常和战友们交流战术,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异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那个信封的轮廓和温度,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一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晚上,熄灯号吹响后,宿舍里很快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与寂静。
林枫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能听到身边熊振那沉重的鼾声,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这样宁静的环境里,他脑海中的思绪,却愈发清晰。
他想起了前世。他是一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家”在何方。他唯一的“亲人”,是那个将他从孤儿院带走,将他训练成杀人机器的神秘组织。在那里,没有温情,只有严苛的训练和冰冷的淘汰法则。
他从未体会过,被人如此牵挂的滋味。
他也想起了今生。他占据了这具身体,继承了原主的身份和记忆。从法律和事实上,他就是林国栋和王淑芬的儿子。他享受着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与庇护,那么,他是否,也应该承担起这个身份所附带的……责任与情感?
高建国的话,在他耳边回响:“这里,是你的根。”
熊振他们,给了他兄弟的情谊。
而这封信,则递给了他一份……亲情的羁绊。
他是一个窃贼吗?或许是。但现在,他更是林枫。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共和国的战士。
他不想再活在阴影里。他渴望阳光,渴望被承认,渴望拥有一个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的身份。
黑暗中,林枫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训练结束后,他破天荒地,主动找到了连队文书。
“你好,我需要信纸和信封。”
文书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地递给了他。
回到宿舍,熊振他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但看到林枫那平静而专注的神情,他们很默契地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林枫坐在马扎上,将信纸铺在膝盖上,拧开了笔帽。
然而,当笔尖悬停在洁白的信纸上时,他却迟疑了。
千言万语,该从何说起?
他无法像原主那样,写出充满叛逆与怨恨的字句。
他也无法像一个真正的儿子那样,写出充满孺慕与思念的家常。
他的笔尖,在空中,停滞了足足有五分钟。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落笔了。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伪的情感。他写的,只是一个兵,最真实的状态。
“爸,妈:”
写下这两个称呼时,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一个尘封已久的开关,被悄然打开。
“见字如面。”
“我在部队一切安好,训练充实,身体强健。与战友相处融洽,承蒙领导关照,已适应军营生活。勿为我念。”
“望二老保重身体,静候佳音。”
“儿林枫叩上”
寥寥数十字,简洁、质朴,甚至带着几分军人特有的硬朗。
但当他写下最后一个“叩上”,并签上“林枫”这个名字时,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与这个新的身份,终于达成了一种和解。
他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写上那个位于京城的、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地址。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营区门口那个绿色的邮筒前,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的信,投了进去。
“哐当”一声轻响。
仿佛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一个新生的开始。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游荡在世间的孤魂。
他有国,有家,有兄弟。
他,是林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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