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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三更,军营如死。
风在帐外呜咽,像谁在低低吟唱。
谢梦菜坐在医帐角落的矮凳上,面前摊开一本泛黄残卷——《塞外异症录》。
纸页脆如枯叶,边角焦黑,是老陶头从当年北狄焚营的灰烬里扒出来的。
她的指尖一寸寸拂过那些模糊墨迹,直到目光骤然凝住。
“梦引术:以幻心草熏香入体,再借音律刻印于神识。初如微尘落心湖,久则涟漪成潮,梦中受控,醒而不觉……解法唯‘反听其声,自破其律’。”
她瞳孔微缩。
幻心草?
那不是寻常药材,而是北狄秘传的迷神之物,只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百年难遇。
可它若已被炼成香粉,混入日常熏香或寝具之中……人长期吸入,神志便如薄冰覆水,只待一句暗语,便可碎裂崩塌。
她猛地起身,披风扫落案上油灯,火星溅上帐帘,又迅速被扑灭。
“来人!”她声音冷得像铁,“封锁李绣娘居所,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不准哼唱任何童谣。”
小桃捧着琵琶赶来时,手还在抖:“小姐,真要现在就开始?”
“现在。”谢梦菜目光如钉,“从今晚起,每夜子时,你在她帐外奏《十面埋伏》,但——节拍错乱,音序颠倒。我要让她听不清、记不住、梦不进。”
小桃咬唇点头,转身离去。
谢梦菜却未松半分紧绷。
她走向李绣娘榻前,为其诊脉。
三指搭上腕间,脉象浮乱如丝,忽强忽弱。
她正欲收手,鼻尖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香气——陈年檀香,沉而不散,带着腐木般的余韵。
她心头一震。
赵嬷嬷。
那个曾在将军府东院掌管浣衣局的老妇,平日寡言少语,却总爱在袖中藏一只旧香囊,说是“驱邪安神”。
谢梦菜曾无意嗅过一次,便是这味。
她猛然记起——李绣娘初入府那日,因身份不明被暂押东院,赵嬷嬷曾“怜其孤苦”,赐她一只旧绣枕,说是“将军旧物,辟邪纳福”。
可那东院,早在三个月前一场大火中化为焦土。
“掘灰。”谢梦菜转身下令,“把东院废墟翻一遍,我要找到那只枕芯的残片。”
兵卒们冒雪挖掘,直到天光微亮,才从炭灰深处筛出半块布片,焦黑蜷曲,却仍可辨出暗红绣纹——一朵褪色的并蒂莲。
谢梦菜亲自取来银针蘸水轻点布面,水珠瞬间泛起淡蓝涟漪。
幻心草遇湿显毒。
她指尖发冷。
原来操控早在数月前就开始了。
那只枕,是引子;那场火,是掩护;而赵嬷嬷……早已不在人世,却成了死间。
北狄的细作网,早已织进将军府的骨血。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眸底已燃起寒焰。
“传柳五郎。”
被俘的细作跪在帐外,满脸惊惶。
谢梦菜俯视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明日,你扮作传令兵,戌时三刻,高声宣读军令:‘全军移营北岭,轻装简行,地图先行焚毁。’”
柳五郎一颤:“可……可那是假的!”
“正因是假的,”她眸光如刃,“她才会去烧。”
当夜,风停雪歇,月光如银。
李绣娘在榻上翻了个身,忽然睁眼——双目空茫,脚步轻飘地走向军令房。
守夜兵欲拦,却被她诡异的冷静震慑,竟让出一条路。
门开,火折子亮起。
就在她指尖触到地图的刹那,黑影暴起!
韩统领自梁上跃下,铁臂一锁,将她按倒在地。
“我不是细作!”她嘶声哭喊,眼泪汹涌,“可那声音……它每天都在我梦里说,说我是……说我是该死的棋子……”
帐帘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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