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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当日,天光未明,承天门前已人头攒动。
百姓手捧陶土所制的冠冕,无龙无凤,朴素得近乎粗陋,却每一顶都刻着一个“谢”字。
那是他们用家中最后一点细陶捏成,窑火未足,釉色斑驳,却在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
有人赤脚站在石阶上,冻得发青的脚趾紧扣地面;有老妇抱着孙儿,口中喃喃:“咱们不求贵,只求公道有人担。”
徐元庆率衙役前来劝散,刚开口,人群便如潮水般涌来,呼声震耳欲聋:“公主不登位,我等不散!”
他立在阶前,袖中密令未拆,却已知无力回天。
百姓不是暴民,他们只是太久没看见光,如今见了,便不肯再退回黑暗。
城楼之上,风猎猎吹起谢梦菜的玄色斗篷。
她未着华服,未戴珠翠,只一袭素袍,立于汉白玉栏边,目光扫过那一片沉默而炽烈的人海。
柳五郎低声问:“当真要焚?”
她点头,递出一张泛黄残纸——边角焦黑,墨迹斑驳,正是当年与程临序在雪夜私签的“婚契”。
那时她为逃婚局,他为脱桎梏,两纸契约,三枚指印,写尽算计与妥协。
如今她亲手点燃它。
火苗窜起一瞬,风卷残页,灰烬如蝶,盘旋而下。
有人伸手去接,灰落在掌心,竟似落雪。
一位白发老者跪地捧起,颤声道:“这是……定鼎之火。”
谢梦菜转身,声音清冷如泉:“我谢梦菜,从未求位,只求正。”
三声鼓响,文华殿开。
群臣列席,鸦雀无声。
沈知白捧诏而立,宣读《新政七令》。
每念一令,殿中便多一分死寂。
“废除‘女子不得参政’祖训”——礼部尚书脸色铁青,手中象牙笏板咔地裂开一道缝。
“设民议堂,每州推选一名平民参政”——户部侍郎猛地抬头,仿佛听见雷霆劈开祖庙。
“军功爵位不问出身”——几位世袭伯爵当场变色,其中一人袖中匕首滑落,当啷一声砸在金砖上。
最惊者,是最后一令:“监国印与皇帝私印并列中书省,诏令双印方行。”
满殿哗然。
这不是篡权,而是将皇权钉上铁砧,重新锻打。
从此天子不得独断,政令不出双印,皆为伪诏。
“荒唐!”御史中丞拍案而起,“祖制不可违!”
话音未落,李长风悄然退下,片刻后,携一紫檀匣归来。
匣启,血书现——先帝亲笔“非吾子”三字,如刀刻骨。
地宫遗诏副本、双诏并列、连同裴砚之所启天镜映出的画面:先帝被囚思过殿,枯坐三年,窗外梅开七度,无人问津。
画面定格在那一夜,赵元礼亲率禁军破门,烛火摇曳中,先帝手中《贞观政要》坠地,页页散落。
赵元礼当场昏厥,口吐白沫。余党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日影西斜,新政既颁,天下震动。
而此时,将军府内,烛火未明。
程临序独坐庭中,面前一坛烈酒已空,又启一坛。
他右臂缠着新布,血迹未干,眼神却比刀锋更冷。
白日里百姓呼“登基”之声犹在耳畔,他却只记得谢梦菜焚契时那一眼——不是决绝,不是悲壮,而是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她不要皇位。
可她要的,远比皇位更难掌控。
风起,檐铃轻响。
他抬眼,望向院门。
月色如练,青石小径上,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斗篷微动,发丝拂肩,她手中似握着什么,被袖子遮了大半。
他没动,也没问。
直到她走到阶前,抬眸看他。
那一瞬,他忽然觉得,这世间所有刀山火海,都不及她此刻眼神沉重。
夜风穿庭,吹得廊下灯笼晃出一道道昏黄的影。
将军府中寂静如渊,唯有石阶前一坛酒空了,又一坛启封,酒液倾入杯中,溅起微响。
程临序坐在庭心石凳上,未点灯,也未唤人。
右臂的伤口渗着血,洇透布条,他却似无所觉。
月光落在他肩头,冷得像铁。
忽然,檐角铃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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