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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风起,火光映天,女声清亮诵读诏令,随气流翻越山脊,飘向沉睡的村落。
“凡参与新政宣讲者,免税三月……”
“地方阻驿者,百姓可报转字帖至司察台……”
一句句,一声声,如种子落地,无声无息,却已在冻土之下悄然生根。
七日后,某处被封死的驿道前,发生了异象。
原本横亘路口的巨大石堆,竟被人一块块挪开。
不是官府所为,而是附近村民自发而来。
他们不拆不砸,反而将那些阻挡通行的石头,一圈圈垒了起来。
有人说,是要修个歇脚处。
也有人说,夜里风大,不如搭个遮风的小亭。
至于亭子朝南的那面墙——不知谁先动手,用烧黑的木炭,在石面上写下两个大字:
听诏。七日后,断路之处竟成集散之地。
原本横亘官道、高如小山的石障,已被百姓一块块挪移重垒,圈出一方方矮台矮座,四角垫了旧瓦防潮,顶上搭了几片残檐遮雪。
风吹日晒之下,这由禁令堆砌的障碍,反倒成了旅人歇脚、农夫议水、妇人哄娃的聚集地。
更有人用烧黑的木炭,在朝南的主墙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大字——
听诏。
孩童们围着石台奔跑嬉闹,口中念的不再是儿歌,而是《试吏法》里的句子:“凡贪墨者,可举证直达司察台!”有个瞎眼老妪坐在角落,由孙女搀扶着,枯手抚过石面刻痕,一遍遍喃喃:“粮由众分……水归民管……”她说不出多深的道理,却知道这些话,是她儿子死前在流民营里教孙子念的。
柳五郎悄然归来,跪于暗室,低声道:“回禀长公主,十一州县已自行开渠社、立讲棚,未等京令,已有三百二十七村设‘转字轮’。”他顿了顿,唇角微动,“有巧匠取废车轮为基,嵌薄板刻字,孩童推转即显新政三章——识字的教不识字的,老人带小孩,连狗都听得懂‘免税三月’四个字。”
谢梦菜静坐灯下,指尖滑过舆图上那一处处新添的红点,像是春寒中悄然破土的嫩芽。
她忽而轻笑一声,声音极轻,却如刀刃划开沉雾:“他们以为堵住路,就能堵住人心?”她抬眸,目光穿窗而出,落向城外星火点点,“却不知人一旦睁了眼,风都挡不住。”
当夜,她登天镜阁。
这座建于宫城北隅的高台,原为观星测象所用,今夜却成了她俯瞰民心之火的瞭望哨。
远处山口,韩九娘的诵读声随风隐约可闻;近郊村落,篝火连绵成线,宛如银河倒垂人间。
每一簇火光下,都有人在读、在抄、在争论、在希望。
她取出一枚铜壳蜡丸——那是年初密使带回的边关急信残骸,外壳焦黑,内纸早已焚尽。
如今,它完成了使命,只余空壳。
她指尖一松,铜壳坠入夜风,翻滚着跌向黑暗,仿佛一颗沉没的星。
阶下,玄甲未解的程临序静静伫立。
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那柄曾斩敌千首的断刃。
他望着远方连野不熄的灯火,喉结微动,低声道:“当年我翻墙只为避婚,如今千军万马踏破关山,也不及这万家灯火来得震耳欲聋。”
她倚栏而笑,眼波映着火光流转:“所以,你还想回你的将军府吗?”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突起,吹灭了阁角灯笼。
黑暗中,远处某处山脊似有黑影一闪而过,像是有人在林间疾行,怀中紧抱一卷泛黄纸张。
片刻后,灯火复明。一切如常。
但谁也没注意到,城南废弃的谯楼墙根下,几张潮湿的纸正悄悄贴上斑驳砖面,墨迹模糊,字不成形,唯有一句依稀可辨——
“废帝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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