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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进来,也不起身,只抬眼一瞥:“客从南来?”
赵元吉合扇,轻叩三下桌面:“风起于陵。”
掌柜点头:“雨落未湿衣?”
“但沾履。”
密语对上。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东西呢?”赵元吉声音低哑。
掌柜不答,只从柜底取出一只锦盒,掀开一线——一抹古铜色幽光乍现,正是玄圭鼎的一只兽首耳,夔龙纹缠绕,断裂处尚有焦痕,与太庙失窃名录完全吻合。
“价几何?”
“黄金三百两,或……一个人。”
赵元吉眸光一凛:“谁?”
“裴砚之。”掌柜冷笑,“他若死,你们才能立新君。”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传来一声瓦响!
下一瞬,十余名缇骑自屋顶破瓦而下,铁甲寒光闪动,刀锋直指屋中三人。
赵元吉反应极快,翻身后撤,却被一道银索缠住脚踝——是陆怀瑾设的机关锁链,早已埋伏三日。
“拿下!”
混乱中,掌柜撕下面皮,露出一张苍老枯槁的脸——竟是宫中久不出世的老内侍孙福安!
他曾是废太后贴身执役,十年前随主被幽禁冷宫,三年前却因“病故”除籍,实则暗中潜伏至今。
城外刑部大牢,火把通明。
孙福安跪在冰砖之上,十指俱折,仍咧嘴笑:“你们以为……这只是偷器?这是‘迎神归位’!神器重现,天命所归,新帝登基,万民俯首……”
谢梦菜立于屏风之后,听完了全程供述。
她缓缓走出,素衣无饰,唯有腰间一枚青玉环佩轻轻晃动。
“幕后之人,要借鼎耳重现之功,制造‘天降祥瑞’假象,再以伪诏拥立幼年皇子监国——可对?”
孙福安不语,嘴角渗血。
“调兵的兵符呢?”
“……自有能人解印。”
她转身离去,脚步未停。
一句话飘在身后寒风里:
“他知道我不会追贼,所以送来‘礼’。那我就收下,再还他一场祭。”
与此同时,边关急报飞马入京。
程临序未等圣旨,亲率五百玄甲精骑昼夜奔袭,三日穿漠、五日越岭,马蹄踏碎霜雪,直抵京畿三十里外驻跸。
使者单骑入城,捧上一漆匣,交至内阁。
匣启——七枚青铜齿轮静静排列,每枚皆刻细密纹路,隐约可见九字箴言:“信不可欺,令不可违,命不可夺。”
附信仅一行:
“边军新械,核符验令,伪诏即毁。若有妄动,机发自焚。”
满朝震动。
这非兵器,而是程临序亲手设计的“兵枢锁心机”——所有调兵兵符必须嵌入此齿轮组验证,否则机关爆裂,兵符化灰。
更可怕的是,这套机关已悄然装配至各大边营与京卫支系,无人察觉。
旧党潜伏的几名禁军将领连夜烧毁密信,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终于明白:那个只会冲锋陷阵的莽夫将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他的刀不在城中,可他的心机,比刀更利。
霜降之夜,太庙重开。
谢梦菜亲自执礼,身披素白深衣,缓步登上九级石阶。
新铸的玄圭鼎置于高台,形制复原,纹路如旧,唯有底座一圈铭文悄然改写——不再是祖训“敬天法祖”,而是四个新刻小字:“人定礼序”。
烛火摇曳,香烟袅袅。
她在鼎前跪下,双手捧出一只褪色绣鞋——湖蓝底面,鸳鸯戏水,针脚细密,边角已磨破。
那是她出嫁那日,偷偷从谢府带出的唯一旧物。
庶女无仪仗,无嫁妆,连红盖头都是借来的,唯独这双鞋,是母亲临终前一针一线缝给她的。
她将它轻轻放入鼎底暗格,低声说:
“从前我怕进这庙,怕他们说我出身不堪,血脉污浊,不配站在这里。
如今我站在这里,不是求谁认可,也不是告慰哪位先灵。
我只是想告诉所有人——
规矩,该由活着的人来定。”
话音落下,殿外忽起一阵微响。
一片“风信布”不知何时被风吹起,缠上太庙飞檐一角,在冷风中轻轻飘荡,像一只守夜的蝶,不再等待风起,而是成为风本身。
而就在这寂静深处,一股暗流正悄然涌动。
霜降祭礼三日后,禁军右营忽报有中郎将持“密旨”欲调五千羽林夜巡皇城,符验齐全却无内阁副署。
裴砚之连夜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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