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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了一身半新的军绿色褂子，洗得发白，手里捏着个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神情局促得像个小学生。
“敏芝同志。”
他声音有点发干，“我下工了，你之前说的，要是想认字，可以来问你，还作数不？”
顾敏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一笑，“当然作数，快进来吧，张师傅。”
张国强如蒙大赦，赶紧跟了进来，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
李玉华从厨房探出头，看到这情景，脸上笑开了花，“是国强啊，快坐快坐，正好，我刚烙了饼，一会儿尝尝！”
“不了不了，婶子，我吃过了……”
张国强连忙摆手，脸又红了。
顾敏芝把他让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自己坐在对面，“张师傅，你想从哪儿开始学？”
张国强小心翼翼地拿出笔记本和钢笔，笨拙地翻开第一页，上面已经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有些地方涂改了多次。
“我试着抄了段报纸，好多字不认识，圈出来了。”
他指着本子，不好意思地挠头，“还有保尔那本书里，也有些地方看不懂。”
顾敏芝接过本子，看着上面虽然稚拙却极其认真的字迹，心里微微一动。
她拿起钢笔，柔声道，“那我们今天就先从你圈出来的这些字开始。”
“哎，好，好！”
张国强连连点头，身体坐得笔直，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听最重要的技术讲解。
夕阳的余晖洒满小院，笼在两人身上。
顾敏芝的声音清脆耐心，一个字，一个字的讲。
张国强听得极其认真，不时用粗大的手指指着生字，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模仿，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学得有些慢，但异常专注努力。
有时一个复杂的字写了好几遍都不得要领，急得脸膛发红，却绝不放弃，直到写得像个样子为止。
“张师傅，你别急，写字就像你摆弄机器，熟能生巧。”顾敏芝看他着急，忍不住安慰道，递过一块手绢让他擦汗。
张国强接过手绢，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脸更红了，讷讷道，“我……我笨，耽误你时间了。”
“谁说你笨了？”顾敏芝嗔道，“你学得可认真了，一点都不笨！”
这话给了张国强莫大的鼓励，他眼睛一亮，搓着手，“真的？”
“当然真的。”顾敏芝笑道，“以后你每星期抽两个晚上过来，我教你，只要坚持，肯定能进步。”
正说着，李玉华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葱花烙饼和一碟酱菜出来，非要张国强尝尝。
张国强推辞不过，只好拿起一块饼，吃得格外香甜，连连夸赞婶子手艺好。
吃着饼，顾敏芝又随口问起他厂里新机器的操作原理。
一说到技术，张国强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眼神发亮，语言也流畅起来，深入浅出地讲解着，还用手指蘸了水在石桌上画示意图。
顾敏芝听得入神，不禁感叹，“张师傅，你懂的真多，真厉害。”
张国强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憨憨一笑，“就是摆弄得多，熟了点，比不上你们读书人，道理懂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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