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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昌海恰好醒着，眼神比之前清明了一些。
他看着儿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耀赫，外面吵……”
顾耀赫在床沿坐下，握住父亲的手，俯下身，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温柔语气，清晰而缓慢地说，“爸，没事了，几只吵人的苍蝇，儿已经拍干净了，合山，稳当着呢，您放心，好好养着，咱们家的天，塌不了，厂子的天，也塌不了。”
他没有说具体过程，只给了父亲一个最简单，也最坚实的结果。
顾昌海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儿子，看了许久，那紧绷的、带着忧虑的眉头，终于一点点舒展开来。
他反手，用尽全身力气，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儿子的手，嘴角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然后，缓缓地，安心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呼吸似乎都比之前平稳不少。
沈妙音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捂着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带着欣慰的泪。
她知道，丈夫送上的这味“安心药”，终于起了作用。
老爷子心头最大的那块石头，被儿子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搬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耀赫和沈妙音日夜轮换，寸步不离地守在父亲床前。
顾耀赫更是亲侍汤药，擦拭身体，做着为人子能做的一切。
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厂长，团长，只是一个希望能多挽留父亲一刻的普通儿子。
合山集团在顾敏瑜和赵向阳的主持下，波澜不惊，那些被清理后空出的岗位迅速由可靠的人员接替，运营未受任何影响。
然而，生命的规律终究无法违背。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朝阳初升，霞光万道，透过窗棂洒满房间。顾昌海在沉睡中，安详地停止了呼吸。
他走得平静，眉宇间再无郁结，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漫长的征战，终于可以卸甲安眠。
顾家小院，悲声大作。
顾耀赫跪在床前，紧紧握着父亲尚存余温的手，额头抵在床沿，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无声的泪水浸湿了被褥。
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将所有的脆弱与不舍，都宣泄在了这最后的告别之中。
所有家人围在床边，泣不成声。
顾昌海的离世，在合山县引起了巨大震动。
追悼会上，来自军方、地方政府、行业同仁以及自发前来的无数职工百姓，将灵堂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缅怀着这位老人传奇的一生，感念他对合山、对国家食品工业做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
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安抚好悲痛过度的母亲，顾耀赫和沈妙音站在顾家小院的柿子树下，虽然疲惫，但眼神却更加坚毅。
“爸走了，但他守护的东西，还在。”
顾耀赫望着父亲的遗像，沉声道，“合山，东北，我们的事业，都要更好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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